也許那些消失的長輩, 甚至她父母, 都被帶來這裡獻給了“那位大人”。而自己能平安長到這麽大, 大約是多虧了和葉祇靈的綁定。
身體最終落入了一片綿軟的土地,遲奕之抱成團的身體沒有絲毫的損傷,她站起來,走了幾步, 才走出了那灘棉被一樣的地方, 她四下打量,發現自己在一個有水聲的山洞裡面,綠枝環抱,蒼苔覆蓋石壁, 前面有一道石門, 怎麽看都像西遊記裡面寫的水簾洞。
遲奕之按了按石壁上的青苔, 濕潤的感覺從指尖傳來,很真實, 如果是障眼法,那一定是非常高深的障眼法。她提著氣往石門走去, 發現裡面是一個清幽小院, 兩個穿白袍的人在面對面坐著下棋,見她來了, 面對她的男人抬頭,是一張中年男人慈愛的臉:“奕之來啦?你先想想,我陪族裡的小孩聊聊。”放下手裡的黑色棋子,邀請遲奕之到一邊的竹椅上坐下。
“你有很多問題,但我的棋友在等,所以你可以問三個問題。”男人說。
遲奕之幾乎在第一時間肯定下來他就是“那位大人”。
“為什麽是我?我想活下去。”遲奕之問。
“你會活下去,在這裡陪我,”那位大人緩緩說到,“你看,你不是沒有倒下嗎?而整個家族都會因為你而享受永生。你的生命會嫁接到他們身上,你就是他們,他們就是你。”
果然是為了永生,嫁接生命。遲奕之見他不說話了,便雙眼定定地望著:“你還沒有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
“說來話長,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僅僅一瞬,有限的時間裡面生出的無限欲望,導致衝突不休,流血不已,吾便降世,成為永生的港口,他們只要把□□停泊在這裡,靈魂便可以穿著各樣的皮囊,永遠在這世間自由自在地生活,當擁有了無限的時間,便也有了無限的安樂與寧和。但即便是我也不能違背天地法則,讓所有人享永安,於是第一個犧牲者出現了。一個人的生命被緩慢地分享給其他人,他雖然會枯竭,但族人會擁有真正的自由和永生。”
“照理來說,來到此地的人,都是自願的。但你不同。”
遲奕之見他又停了,考慮到自己只有三個問題,於是睜大眼瞪了他一下,誰知腦中如同有一口鍾被狠狠敲響一般,震得嗡嗡響,然後腦袋和耳朵都痛了起來。遲奕之不敢放肆,低頭可憐巴巴地看他。
“你是背叛者的後代。你們家受著我的恩惠,卻不願意繼續奉獻。以為熬過了三代人,就能脫出我的掌控。”
遲奕之數了數,自己家確實是上三代人都會出事,到了她和妹妹才好一些,宴遇之也說過他們這一代應該沒事了。她想到早早離開她的爸媽,眼眶一紅。
那位大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孩子,那不怪我,只是享受了恩惠,便就要付出代價,他們總會時時刻刻受到感召,要回到我身邊,如果抵抗這種感召,靈魂便容易消亡。你的父親最後也沒有回到我身邊,我很掛念他。”
遲奕之咬著下唇,堵住自己無意義的質問的話,眼睛裡面盛滿了眼淚。那位大人似乎憐惜她,語氣變得柔和:“你出生那天,是個灰蒙蒙的陰雨天,我通過你的父親感受到你來了,他很激動,一整夜無眠。我通過他的思維感受你,小小的一個,柔軟,卻含有整個世界,我也想看看你,但經過三代未接受儀式,你和我的血脈疏遠了。”那位大人雙手並在一起,像捧著什麽東西一樣,表情珍重。
遲奕之有一瞬間看到自己父親的影子,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幸好後來有一次,也是意外,他們到外面捕羊,卻把你帶回來了,我立刻認出了你,雖說家裡有些小矛盾,讓你有在外流離了十多年,但總算將你找回來了。”
這個大人應該不能直接告訴樓家人叛徒在哪裡,只是自己能夠追蹤感召信徒,否則他們家的人早就死光了。而這種追蹤熬過三代人就會消失。看來她本來確實可以逃脫的,但是很不幸小時候被樓家綁架,她又被標記了。
“我想出去,請您放過我。”
那位大人眉頭一皺:“背叛者的後代,果然一樣沒有廉恥,你以為如果沒有我的庇佑,你們祖上未曾服用祭肉,你會出落得如此好看又聰明伶俐嗎?這些恩惠你們取了卻不想還,在世上消遙自在,留我一人孤零零在這院子裡,沒人來陪我。”
遲奕之心裡震撼了一下,她以為所謂的恩惠是前人延長壽命,誰知竟然還有這一層——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竟然真的有種油然而生的罪惡感。對啊,憑什麽呢?憑什麽千萬人之中就遲奕之能出道呢?憑什麽遲家人都有過人的手藝呢?原來這一切都源自先輩對他人的迫害——這個認知讓遲奕之有些沒辦法理直氣壯地回答。
“不對。”遲奕之下意識反駁一句。
“哪裡不對?”
腦袋飛速運轉的遲奕之說:“既然三代以後無法感召,那我已經是第四代了,說明到我這你的恩惠已經盡了,我長得好看是自己長的。”遲奕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好險,差點就被PUA了。
“而且我們家死了這麽多人,該還的血債早就還完了,是你不講武德還綁架我,所以我要走,你給我開開門。”遲奕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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