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垂著頭,“你要走了嗎?”
喉中哽著很多話,但進退兩難。
她不得不體面地送走冉尋。
地板上的影子逐漸重合,冉尋遮住燈光,停在遊紓俞面前,“本來是要走的。”
她漂亮修長的手執著一枚信封,鼓鼓囊囊,裡面不知夾著多少紙片。
“可遊老師怎麽還留著我寫給你的情書呢。”聲線含笑。
冉尋看見遊紓俞猝然抬頭,眼角掛著脆弱的緋紅,臉頰冷白,睫毛微斂,情緒還未轉彎。
“你不是說,丟進實驗室的碎紙機了嗎。”
第15章
女人嘴唇碰了碰,想說什麽,卻在視線觸及冉尋嘴角弧度時,難堪地側頭。
“奶奶給我的相冊裡有這個。”冉尋好心解釋,“我們談一下?遊老師。”
分明寫了厚厚一遝情書的是她,她卻不心虛。
冉尋知道,遊紓俞比她臉皮薄的不是一點。
“可以。”對方靜默一會,果然答。
“那我今晚還真要在這裡坐一會了。”冉尋唇角噙著笑意。
“我想想,該問說謊的遊老師什麽問題呢?”
她轉身回沙發,一副抓住把柄的模樣,仿佛尾巴揚得高高的貓咪。
遊紓俞覺得心尖彌漫酥癢,目光落在冉尋拿著的信封上,又騰起無以啟齒的羞恥。
她沒辦法回答冉尋的逗弄,抿唇,余光發覺冉尋的手提包還在沙發上。
冉尋剛剛根本沒想離開。
不知怎麽,仿佛從泥濘消極的情緒裡掙扎出來,整個人都舒展許多。
怔怔立在原處,冉尋早已在沙發上坐好,托腮,笑望向她。
“對了,遊老師家的牆壁隔音嗎?”她拋出沒頭沒尾的問題,並在遊紓俞望向她時補充。
“因為樓上不隔音,我怕談話會打擾到奶奶休息。”
簡單體貼的一句話,卻仿佛開啟了回憶閘門。
遊紓俞記起什麽,內心隱疼。
她佯裝自若答:“或許不隔音,我們可以去廚房或臥室談。”
“那就去臥室?”冉尋將信封放在膝彎上,溫聲回答,“廚房近露台,會冷。時間也不早了,談完後遊老師能早些休息。”
遊紓俞看她一眼,輕輕嗯聲,“走吧。”
她不適應冉尋這種事事為她著想的相處模式,如果可以,更希望對方能再麻煩她一點。
轉念一想,去臥室倒也的確麻煩。
想要和冉尋再近一些,可對方存心靠近時,卻又退縮猶豫。遊紓俞厭惡自己的矛盾,感覺自己在對方含笑的眸光中幾乎無所遁形。
客廳的燈關了,冉尋先行去臥室。
遊紓俞借口換睡衣,躲去露台吹了一會晚風。
冉尋的話讓她想起從前。
她那時還沒有買下九層,與冉尋一起住十層。那晚,她們因為吵架氣氛不好,冉尋深夜跑去琴房,彈了一首肖邦二號夜曲。
然後小狗求和似地跑來敲她的門,“姐姐,我錯了,不要生氣好不好?讓我進去嘛。”
但那晚錯的分明是自己。
遊紓俞冷淡答了一句“牆壁不隔音,在讀文獻,別彈了”。
愈錯愈深。
門外很快就寂靜下來。
原本每次吵架都會軟磨硬泡許久的冉尋,之後再沒有煩她。
遊紓俞坐在門邊的地毯上,聽冉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她打開手機,去搜原版夜曲,戴好耳機。倚著牆壁坐了很久。
名家的曲子再優美,終究精致而機械,不能複刻彈奏人當時醞釀許久的情感。
就像她再也沒能聽見琴房傳來冉尋隻為她而彈奏的曲子。
吹到睡裙面料發涼,遊紓俞才轉身回去。
她推開臥室門,看見冉尋背對著她,站在辦公桌旁,沒有四處打量,只是端詳著手中信封。
冉尋太懂得分寸感為何物了,縱然從前親昵,如今也分毫不逾矩。
聽見聲音才轉身,柔聲問:“遊老師收拾好了?”
遊紓俞覺得這句問話透出幾分奇怪,讓人想到曖昧的引申義。
她嗯一聲,臉頰稍熱,示意冉尋坐,想了想,倒杯溫水,加入幾顆乾柑橘片,推過去。
冉尋不喜歡喝白水。她抽屜裡除了柑橘片就是茶和紅棗枸杞了。
“謝謝。”冉尋捧起杯子,禮貌朝遊紓俞笑。
“那我們就開始了?我想問遊老師幾個問題,當然,這些問題完全可以不回答,全憑你此刻的心情。”
遊紓俞點頭,很平靜,“你問。”
“奶奶目前的情況怎麽樣?”冉尋視線微微落下去,注視光潔的玻璃杯沿。
“她還記得我……她還記得多少事?”
她從沒想過李淑平會患上阿爾茨海默。記憶中的奶奶總是寬和嚴謹,身為理科老師,講課水準極優秀,性子也要強。
現在卻開始忘人忘事。
遊紓俞默然很久。
“兩年前。”她輕聲答。
“那一天回家,奶奶忽然不認識我了,要趕我出去,還一直問我‘小尋’去哪裡了。”女人聲線隱隱透著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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