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時,遊紓俞的銀框眼鏡蒙上一層水汽。她索性摘下來,由冉尋牽她入座。
室內氣氛溫暖,壁爐劈啪作響,紅酒被加熱後的醉人氣息縈繞在空氣裡,更增添了氛圍感。
冉尋點好餐品後,身邊忽然坐了個人,是鄰桌走來的一位淺金發色女人。
“嗨,冉,沒想到能在蘇黎世遇見你。”很自然地用德語打招呼。
冉尋頷首,笑了笑。對她說聲“好久不見”後,就向遊紓俞坦蕩解釋:
“是Annett,我們之前戀愛過一段時間。”
遊紓俞擦拭好鏡片,將銀框鏡推上鼻梁,輕嗯了一聲。
Annett也在打量她,目光卻是和善且欣賞的。以德語詢問冉尋幾句,冉尋就順著她答。
兩個人語速稍快,遊紓俞沒有跟上。
等到Annett離開,冉尋拜托她去拿什麽東西,遊紓俞起身,坐在了冉尋旁邊。
冉尋搶答,“沒有聯系,出國後第一次見,今晚是偶遇。”
她看見遊紓俞指骨發紅。
她和別人談話的時間也就不到30秒,女人表面無波無瀾,怎麽就能把自己攥成這個樣子。
“我還沒問呢。”遊紓俞望著她,眸中掀起漣漪。
冉尋把女人細膩的手包裹進掌心裡。
另一隻手邊扇聞邊問:“那是誰煮了奶酪火鍋嗎?怎麽這麽酸呀。”
遊紓俞窘迫捏一下她手心軟肉,“不知臊。而且,是你心虛。”
Annett回來她們這桌時,拿著一個手提袋,遞給冉尋。
看見遊紓俞坐在她剛才的位置,了然笑笑。
“祝你們度過一個愉快的平安夜。”她揮手告別。
於是吃飯的這半個小時裡,冉尋又發現浸在奶酪火鍋裡的遊女士,不露聲色,一直盯著那隻手提袋瞧。
她叉了塊麵包,放進火鍋裡沾沾,遞到人嘴邊,歪頭笑,“嘗嘗?”
遊紓俞輕咬一口,細細咀嚼。
發覺冉尋又騙了她。
奶酪火鍋,分明是甜的。
她們出來得有些晚,此刻夜幕已經全然暗下來,窗外飄落點點細雪。
北風席卷,雪花輕撞擊玻璃窗,經室內熱氣消融,凍成虛幻的冰花。
店裡的聖誕樹綴滿彩燈彩帶,還有半小時,迎來西歷的新年。
這家酒館也有一架鋼琴,只可惜經年充當擺設。冉尋和老板商量後,坐上琴凳。
很快迎來滿場的期待與喝彩聲。
遊紓俞喝了些紅酒,面色微醺,偏頭,靜靜望向冉尋的方向。
從《鈴兒響叮當》到《紅鼻子馴鹿》,旋律靈動俏皮,卻比不過演奏者令她沉溺的情態。
在鍾聲敲響前的三分鍾,冉尋停止演奏,站了起來。
語氣溫軟,含笑向圍觀眾人宣布,下一首曲子,她將彈給她的摯愛。
酒精催發,遊紓俞支著桌子起身。
響起的清澈琴音好像在驅使著她的腳步,讓她從人群中穿梭而行,想要離冉尋再近一點。
她聽了出來,酒館裡縈繞著的旋律,正是那首對方特地為她寫的曲譜。
一支《encore of flipped/返場心動》。
遊紓俞不顧無數陌生面孔的打量,停步在冉尋的鋼琴旁。
看對方專注演奏時的側影,看她抬眸與自己對視,唇角揚起的弧度讓人沉迷。
琴音停歇,牆上的掛鍾顯示,還有一分鍾,就將敲響聖誕節的鍾聲。
而冉尋拆開了身邊的手提袋。
裡面是禮品店裡會賣的一隻槲寄生枝。
她將枝條高舉過遊紓俞頭頂,嫩綠色的枝芽上,殷紅的小果實星點分布,如同深冬裡的生機與開端。
“親一下我,紓紓。”冉尋笑意盈盈,不講道理,卻又合乎習俗地朝她索吻。
耳邊歡呼聲熱烈。
鍾聲響起的那一刻,諸多人的熱切目光下,遊紓俞撲進了她懷裡。
圈住她脖頸,帶有紅酒氣息的唇銜住了冉尋。
睫毛輕垂,迫切地與她濕軟相融。
冰冷疏離的人,在今晚冬與春的分界點,融化成柔軟溫存的模樣。
她們於槲寄生下擁吻。
送往迎來,祝禱未來永遠交纏際會,不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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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冉尋帶遊紓俞去了德國。
沒趕上新年首日,就挑了遊紓俞的生日,某個新雪初霽的日子,如她預想中那樣,悄悄登記。
沒有大張旗鼓的儀式,卻寫下幾十余封信箋,憑郵筒送至華國,讓她們的朋友知曉。
走出郵局,路旁恰好是家照相館,冉尋攬著遊紓俞手臂問她:“我們要不要拍張照呀?”
照相館的館長是位高挑的華人女性,可饒是室內也裹著厚重的深色風衣,帽子與口罩不離臉龐。
說話時聲線卻像溫水:“兩位一起對嗎?請來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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