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老師還住郊區?那你捎我一程好不好,我有東西落在公寓十樓了。”
遊紓俞終於忍不住,視線從對方笑意盈盈的臉頰掃過。
冉尋讀出女人表情裡的欲言又止,正小心埋藏著秘密,笑意更深。
故意裝可憐,“我今天沒有開車,那邊好遠。”
“……”遊紓俞蜷住手指。
就在心軟,一個“嗯”字快要脫口而出的時候,冉尋忽然放過了她。
“算啦,也不是很重要,之後我再去。”
“不過。”她站在遊紓俞身前,雙手背在後面,彎著眸子。
“遊老師,荔荔有沒有和你說過,我今天要帶給你一件東西來著。”
遊紓俞想了幾秒,點頭,冉尋就示意她伸出手。
把背後藏著的登機牌放在女人手心。
“那天去嘉大,我之後在教室門口撿到的。”她補充,“好像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但還是物歸原主好一點。”
遊紓俞迅速握緊這張狹長的票據,還殘存著冉尋的體溫。
略顯無措,望了對方幾眼,但隔著稀薄夜色,只能看清對方唇邊的淺淡弧度。
“回去休息吧。”冉尋後退,朝她招手。
遊紓俞嗯一聲。
想逃離目前的處境,因為她不清楚冉尋到底知道了多少,可又分外不舍。
就在躊躇當下,離她不遠的人忽然輕聲喚了她,“遊老師。”
冉尋一身絳紅長裙,餐廳的燈光與路燈,車水馬龍的光線交疊,讓她好像鍍了層釉般柔美動人。
隔著匆匆路過的人流,像在試探,又像一句久違的寒暄,嗓音融化在夏日晚風間:
“Lange nicht gesehen?”
“好久不見”。她說德語時總是動聽至極。
遊紓俞聽懂了,而且,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聽到對方用這門語言,獨獨在與她打招呼。
她想給出回應,但是不能。
她害怕這是一場短暫到瞬息驚醒的夏夢,冉尋給她希望,又會在這一面之後,不拖泥帶水撤離。
徒留一個她永遠也抓不住的背影。
佯裝鎮靜,遊紓俞坐回車裡,取出失而復得的飛機票根。
正面如常,又檢查背面,發現多出一行清秀小字:
“你願意與我重遊柏林嗎?”
微燙的夏季夜風卷進車內,灼得她睜不開眼。
遊紓俞克制情緒,啟動汽車,駛離原地。
她將登機牌夾在了新買的日程本的其中一頁。
那頁是她三天前雋寫下的新鮮筆跡。
[Jul.1st,2024]
[夢見她牽著我跑起來,甩開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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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結束後,又是幾天不見。
遊紓俞快辦完離職手續,辦公桌也愈發空蕩,日歷上七月末尾的那日,是她留在嘉大的最後一天。
這之後,她又接到了冉尋的幾次電話,對方沒說她在哪,話題也漫無邊際,時常分享一些身邊有趣的事給她。
某次開會,遊紓俞沒及時接,冉尋的電話就成了一個孤零零的未接紅點。
她事後想撥回去,但想了想,狠心放棄。
那一天,冉尋再沒試圖重新打給她。
遊紓俞心情卻已落至谷底。
或許這只是身為冉尋關系尚好能得到的待遇而已。
就像她沒接,還會有更多人願意傾聽冉尋的分享,她不會是特殊的那一個。
之後對面依舊會來電話,但只是關心問了她一句“最近很忙嗎?”。
不像從前那樣介意她的無動於衷,以及沒有緣由的冷淡。
遊紓俞那次狠下心回復冉尋:“如果沒有其他事,別再打過來了。”
她擔心自己成為影響冉尋開啟一段新感情的阻礙。
那位助理小姑娘很好,至少要比她更懂得對冉尋的情感回饋。
而她即將脫離嘉大,不再是什麽受人敬仰的大學教授,也與冉尋毫不相配。
對面有幾秒沒說話,還是含笑問她:“你嫌我煩了嗎?遊老師。”
“明白了,那我會控制好自己的頻率和次數。你早點休息。”
掛斷電話,遊紓俞內心空蕩不已。
該控制自己的,從來都不是冉尋,而是總忍不住回頭望的她自己。
-
又過一周,嘉平遲遲步入雨季,連綿驟雨持續整日,空氣潮濕淅瀝。
暑期考試周結束,大學裡的工作告一段落。遊紓俞這幾天在家中整理論文稿件,還有投往各大研究所的簡歷。
睡前洗了一個澡,出來後,她發現冉尋又給她打了電話。
時間在一小時前的八點。
窗外雨下得很大,敲擊玻璃的聲響格外雜亂,遊紓俞給窗開了道縫隙,讓室內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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