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顧念因的舌尖掃過的是林惜的口腔,林惜的思緒卻被攪得愈發凌亂,她神思凌亂的覺得自己像是夏日裡浸泡在青石板下的青苔。
潮濕在包裹著她。
而青苔沒有骨骼,隨意又順從的遂著潮濕,被揉捏出了形狀。
抵在座椅上的肩胛骨有些吃疼,但這樣的疼意卻讓林惜灌注著驕傲的骨子軟了下來。
她沒有再抗拒,原本橫在她與顧念因之間的手垂了下去,在看不見的地方十指交扣。
夜風攜著海水蒸汽掀過林惜的頭頂,她微昂著的脖頸掛著薄薄的汗意。
也分不清是誰的長發貼在她的頸子,顧念因俯身同她吻著,合風裡,林惜迷迷糊糊的想著:她現在整個人都是顧念因的味道。
見她不再抗拒,顧念因原本挾製著林惜脖頸的手慢慢向上移去。
柔軟指腹沒過塌坯下來的馬尾,一點點揉散開悶在發間的熱意,可林惜非但沒有感覺到涼爽,反而是因著久不見人,過多的戰栗順著神經末梢紛紛抖進林惜的大腦,熱意更甚。
頭皮在發麻,林惜感覺著顧念因的舌尖掃過她的口腔。
她整個人都感覺不像是平常的狀態,點在地上的腳尖,飄忽不定。
像青苔,像沒骨頭的人。
像是墜入了濕漉漉的雲朵裡。
她的身體要下一場雨。
海水卷著浪花拍在沙灘上,憐白的泡沫好似不逢時節的小蒼蘭,一朵一朵的漂浮在水面上。
林惜尋不到章法,倒不過來的呼吸好像隨時的下一秒都會死掉,卻也真的死不掉,她沉溺在顧念因翻攪過來的吻裡,同她十指交扣。
“□□、愛欲、死欲,三者最強烈的時候是一致的。”
林惜腦袋裡突然閃過這麽一句話。
她那時只是隨意的聽著鍾笙抱著本《蒙馬特遺書》擺弄她為數不多的文藝細胞,毫不在意。
現在才明白,是真的。
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快要死掉的感覺。
大口的喘息在顧念因結束親吻後鼓動起來,風大張大合,冷澀的劃進少女熾熱的口腔。
她們在呼吸。
四目相對的呼吸。
車內安靜了好一陣,顧念因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林惜,眼神停留在她泛著紅意的眼眶上。
那不是難過的委屈,因為她的臉頰耳垂上也有。
“不問我為什麽要吻你嗎?”沒有離開,顧念因看著林惜主動問道。
林惜思緒是斷的,她看著顧念因,恍惚中停頓了好一會,亂糟糟的的回道:“因為我已經十八了,你這樣做不算是騷擾未成年人。”
“不。”顧念因否定。
她盯著林惜看著,吻過她的唇輕輕撥動:“因為我喜歡你。”
“我在見到你第一面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海浪忽的又拍了過來,將顧念因的聲音送到林惜的耳邊。
那平靜的聲線回蕩著四周的空曠,林惜看著顧念因看向自己的目光,驟然想起了那日水房後面,她拒絕那個跟她告白的男生說的“我不喜歡男生。”
上一秒還因為精疲力盡垂下的眼睛驟然抬起,瞳孔放大。
林惜像是分辨出了什麽,又一次耳邊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心臟撞擊胸腔,是雀躍的聲音。
可她應該雀躍嗎?
她為什麽會雀躍啊……
是因為聽到顧念因說對自己一見鍾情嗎?
是因為知道顧念因那句“我不喜歡男生”是真的特意對她說的嗎?
林惜注視著顧念因的眼睛,劇烈詫異的眼神漸漸冷靜下來。
不得不說有時候林得緣罵她冷血是沒有錯的。
她的確足夠冷血,近乎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解剖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連心跳都要剖個徹底,搞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麽。
因為她清楚,她一直都渴望著,想要有人能愛她。
以一種病態的方式。
弗洛伊德的原因論很有意思,裡面說小時候的缺失會伴隨以後的人生。
林惜對“愛”的反應是畸形的,自私的,她意識到著點的時候,是在看到代理性佯病症的案例解析時。
她發現自己竟然在羨慕那個被母親囚禁的小女孩,認為她是被愛著的。
那天林惜站在鏡子裡,發現自己真的好可憐。
她那樣的驕傲,卻又是那樣的需要被人需要。
她是個爛人。
自私自利的想要被人深刻的,唯一的愛著。
最好愛她比愛自己還要濃烈,最好是心肝都能剖給她。
而她愛不愛不重要。
就在今天,這個人出現了。
可這個人卻是顧念因。
當初在林得緣家外種下的那顆陰暗的種子生出了根,發出了芽。
在那場卑鄙無恥的報復計劃後,林惜其實也偷偷安下了她這份自私自利的心思,她需要人來愛她,她不惜摔碎由她費盡心思小心翼翼捧過來的珍寶,要她愛她,要她從此以後只能跟自己捆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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