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裡安靜,電影中主角之間的爭執正沉默相對著。
林惜的話勒住了,看向顧念因的視線卻沒能收回來,明亮中與那人四目相對著。
光打在她深褐色的虹膜花紋上,像是破碎開的玻璃,每一片裡都是顧念因的身影。
從這往後很久,林惜都覺得顧念因的平靜不是這麽簡單,在她輕描淡寫的瞳子下面還有更多不被她主動表露的心緒。
就像是深海。
她是陸地上要死的人。
卻在海裡活了過來。
該死的心靈福至來的不是時候,林惜腦袋裡突然冒出一種想法。
——她好像知道顧念因在想什麽。
——而顧念因想的似乎跟她想的是一樣的。
騰的一下,林惜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我去看看她們的披薩搶來了嗎。”
說著,這人一步邁下台階。
可以解釋為期待擔心,也可以解釋為著急忙慌的走了出去。
可就是林惜剛才都看得出來的拙劣,顧念因怎麽可能不能不知道。
借口依附著借口,兩下裡都是假的。
顧念因注視著空蕩了的門口,在少女背影消失的下一秒輕輕吐了口氣。
沒關系,還有十二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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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轟趴館玩的有些忘記時間了,最後還是臉上被貼滿條子的鍾笙尋求救命稻草似的看了眼時間,林惜這才意識到該走了,火急火燎的拎著外套就跑了。
鬧哄哄的環境褪去,林惜又重新浸入了熟悉的醫院病房。
陶醫生給刑秀改變了治療方案,化療帶來的副作用讓人的頭髮像枯葉一般掉落,林惜不去提,耐心的給刑秀做著按摩。
她們母女倆挨得很近,濃重的藥氣下,林惜嗅到了一抹淡淡的香氣,很能安撫人心:“媽媽,你換護手霜了嗎?這是什麽香啊?”
“這是小顧讓你給我帶來的護手霜啊。”刑秀回頭笑著看了林惜一眼,“怎麽記性還不如我?”
“我,我忘了。”林惜愣了一下,又怪不得自己剛才覺得熟悉,又黯然落下了幾分眼睫。
刑秀背對著林惜,沒注意到她的反應,腦袋裡在琢磨:“不過至於是什麽香,媽媽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花香,你讓媽媽想一想,媽媽好像之前見過。”
難得話題是刑秀願意聊的,林惜點點頭,坐在一旁安靜的等著。
其實她也很好奇,這過去經常在顧念因身上聞到的花香是什麽。
“好像是小蒼蘭。”刑秀道。
她說著就轉過身去看向林惜,跟她提示道:“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那次你去渚城,給我拍了一種白色的小花,就是那個。”
刑秀不是記性好。
而是因為記得林惜,所以對她帶給自己的事物也愛屋及烏的記得深刻。
“渚城啊。”林惜輕聲重複了一下這個地點,心裡驀然升起一陣奇妙的感覺。
明明顧念因的花香跟她小時候的經歷是並行的兩條平行線,卻也能產生交織。
只不過那次她去渚城,經歷實在稱不上多麽愉快。
她對渚城的印象,也是早早在那個時候就不好了。
“好了,不用再給媽媽按了,天都黑了。”
就在林惜的厭惡即將覆蓋佔據她的主要情緒時,刑秀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窗外的天空已經全黑了,夜色在冬日來的很早。
刑秀不放心,又對林惜催促道:“你以後還是早點回去,天黑了,你一個小姑娘家,路上不安全。”
林惜不然,對刑秀表示道:“媽媽,我馬上就不是小姑娘了!”
“我知道,我們小惜明天就是大姑娘了。”刑秀柔柔笑著,不由得伸過手去摸了摸林惜的臉,“明天早上不要忘了吃長壽面。”
“當然。”林惜點頭,表示:“我還要給自己加一整個大雞腿。”
“好。”刑秀笑,眼裡多有幾分自己女兒長大成人的欣慰。
醫院裡幾個護士醫生也都知道林惜明天生日,趁著看得見林惜,提前跟她說了生日快樂。
林惜一一應著回復,臉上笑的開心。積極樂觀的樣子,叫幾個替她擔心的護士放下了近。
醫院裡是對她的祝福,群裡也是聊得熱火朝天。
鍾笙正在發她調好的今天的合照,這家夥攝像技術一流,角度卻老是些狗仔角度,刁鑽到林惜都想象不出她是怎麽做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林惜的錯覺,她總覺得她這個主角的單人照片還不如她跟顧念因同框的照片多。
我說,你就算是磕cp也不要這樣厚此薄彼好不好。
我好歹是主角啊喂!
林惜不滿,懵懵然又想到了什麽。
顧念因不是說散場後給自己禮物嗎?
禮物呢?
夜色籠罩著南城,月亮皎潔。
林惜從住院部大樓走出來,望著天上的那輪白玉,總覺得差什麽。
“……切。”
風吹過林惜的長發,發絲繚繞,卻又像是給她圈畫出了視線的落點。
車流稀少的醫院門口正停著一輛陌生昂貴的跑車,黑加灰的經典車身配色,一下就點出了這輛車的牌子——布加迪威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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