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刑秀在段落最後畫出的小表情,林惜不由得笑了一下。
可更多的卻是沿著她的下巴,掉下來的幾顆更大的淚珠。
“啪嗒,啪嗒。”
淚水順著林惜的臉頰失控的往下掉落著,滴在信紙上暈染開了刑秀的筆跡。
少女方才的冷靜被淚水衝刷的一滴不剩,林惜現在真的很想向刑秀求助,很想問問她自己該怎麽辦。
她剛剛態度鮮明的跟佘寧表明了她的決心。
可除了這個,她現在好像什麽都做不了。
她現在甚至都聯系不上顧念因。
沒有人能聯系得上顧念因。
紙張被愈發收緊的力氣緊緊攥著,發出喑啞脆弱的抗議聲。
就好像是林惜身體發出的警告。
劇烈抖動的肩膀扯痛著傷口,警告著林惜逐漸收緊的身體。
她連緊緊蜷縮在一起都做不到,無法紓解的痛苦卷土襲來,她無聲的哭泣著,抽噎聲斷斷續續。
【卡裡的錢都給媽媽給你攢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媽媽永遠愛你。】
信的最後一句話被淚眼破碎的視線分割成了幾分,林惜默讀著,拿著信紙的手抖了一下。
“錢”字來的刺眼,刑秀的所有卡林惜都清楚。
她轉手摸起信封,接著就從裡面又掉出了另一張卡。
林惜不明白這個卡是哪裡來的,轉念就想到了陶醫生。
他跟媽媽平時接觸最頻繁,大概是能知道些什麽的。
偷偷從病房溜出去,電梯來的很慢。
骨科住院區跟婦科住院區上下樓,林惜乾脆走了樓梯。
病區沒多少人會走應急通道,林惜膝蓋被磨破了很大一個口子,走下去得很慢。
慢到護士們來著裡閑聊說話,都不會察覺到樓上有人來。
“是不是那個她媽媽宮頸癌三期發展成四期的那個?”
“是啊,真是怪可憐的,一個親人都沒有了,自己一個人住院想想就覺得難過。”
“不對啊,她不是還有爸爸嗎?”
“就她那個人渣爸爸,還不如不見!我聽萍姐說,他上個月來了一次,月底她媽媽就去世了。這種男人薄情寡義的,還不知道在裡面說了什麽呢。”
“肯定是把病情給透露了,他來之前還跟小琴姐打聽過病人病情,害的琴姐被陶老大扣了五十塊錢。真是人渣!禍害精!別讓我看……”
“啪嗒。”
護士小姐義憤填膺的討論中,有東西掉落的聲音響起。
輕輕地,卻又格外明顯。
三名護士小姐不約而同的頓住了談論的聲音,猛地抬頭看去,就看到林惜站在樓梯上。
她面色蒼白,身形單薄。
久未打理的黑發枯涸的垂在肩上,像隻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
第66章
“這些錢,一部分是阿姨從你父親那裡拿到的,一部分……是醫院返還的錢。”
“阿姨當時態度很堅決,她簽署了生前預囑,拒絕化療用藥,隻維持身體基本生命功能。”
“其實阿姨的想法也能理解,四期的治愈率幾乎為零,她也是想體面的自然死去。”
……
陶醫生的話回蕩在林惜腦海中,補足了刑秀在她不在醫院時做的事情。
——簽署生前預囑,主動放棄治療,將盡可能多的錢留給自己。
可事實上,林惜跟陶醫生,以及醫院的醫護人員都三緘其口,沒人會主動告訴刑秀這件事。
是有人在他們積極尋找為刑秀治療方法的時候,把刑秀的病情告訴了她。
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人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樓梯間護士小姐們的對話跟陶醫生的解釋交織在一起,林惜近乎是硬逼著自己才沒有在陶醫生的辦公室失態。
病房裡,少女的影子緊繃的蜷縮在一起。
林惜攬著自己的膝蓋,瞳子裡都是恨意。
就是這一瞬,林惜對林得緣的恨意到達了巔峰。
分不清是胃部的疼痛還是被牽扯到的鎖骨,林惜的身體裡傳來一陣陣反胃的感覺。
她甚至在惡心這個身上有著他影子的自己。
死對這個男人來說太便宜了,她想讓他生不如死。
“當當。”
病房的門傳來兩聲敲響,林惜沒開口,門就已經被推開了。
似乎這兩下的敲門只是禮貌的提醒房間裡的人,並非請問。
所以進來病房的人也不是護士。
而是佘寧。
只是過了一上午,這人就穿了一身衣服。
黑色的大衣下是一件茄紫色羊絨長裙,垂順的裙擺散落著,倒沒有上午看上去那麽有距離感。
林惜並不在意這些,看佘寧進門,道:“讓您兩次奔波,實在是不好意思。”
“無妨,我剛從念念病房出來。”佘寧說的輕描淡寫,坐到上午坐過的那把椅子上,“找我什麽事?”
林惜看著佘寧,看著她平靜瞳子裡鋪著的從容,就像是一個名勝利者。
而她的確是一名勝利者。
有些話一旦開口,就沒有收回的可能性。
林惜清楚,即使在心裡過了無數遍的話,她依舊開口艱難,每發出一個音節,都好像有千萬雙手在撕扯她:“我可以離開顧念因,永遠消失,你也要徹底離開林得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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