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秀整個人都靠在了林惜身上,她的呼吸起伏刻畫在林惜的肩膀,那感覺就像是死神在拿著她的鐮刀凌遲她。
從她肩膀開始,一片一片的往下。
她是刑秀帶來這世上的孩子。
所以在她離開的時候,也要送還她一塊自己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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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醫院辦理完手續,汪婷秀就拿著從護士小姐那裡得到林惜的現住所就趕回了林惜家。
她對於林惜的放心,還是源於她斐然的家庭,所以怎麽也想不到,只是一個暑假,她就從城中別墅搬到了城中村。
老舊的小區充滿了跟時代脫節的虛影,汪婷秀踩著偶爾缺失幾塊的花磚道轉進了小區。
就在她為尋找林惜家樓號迷失的時候,遠處走來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顧念因比汪婷秀現認出她來:“老師。”
“念因?”刑秀聽到這聲音一臉詫異,“你怎麽不在學校?”
“我不放心林惜。”顧念因淡淡,“打電話她不接,就問了醫院,陶醫生說她回來了。”
這人的話說的平靜極了,字裡行間卻透著一種熟稔。
汪婷秀再怎麽覺得林惜跟顧念因關系不錯,也沒想到她們已經要好的這種程度,林惜竟然會將她的這些事告訴顧念因。
顧念因沒跟陶醫生了解太多情況,只是從林惜的動向判斷:“林惜的媽媽是不是不太好。”
汪婷秀點點頭,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她媽媽……醫生的意思是,這兩天了。”
死亡的話題永遠都是最沉重的,顧念因的心被抓了一下。
顧念因對於疼痛向來是麻木的,就連年初父親去世,她心上的動響都少得可憐。
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怪物,就是看著父親的棺落進土裡,也不知道疼。
可偏偏這句話扣住了她。
明明沒有血緣,可這句話後林惜的臉,刑秀的臉就都湧到了她面前。
顧念因還記得冬至那天刑秀對她的告誡,手上還停著那人觸過來的掌溫。
她的嚴肅是真的嚴肅,可溫暖也是真的溫暖。
在早已習慣了趨利避害、肆意踐踏人心中,她教自己要真誠交人。
所以失去這份真誠的溫暖,誰都會難過吧。
更何況是林惜。
顧念因長歎了一口氣,默然的站在林惜了背後,對汪婷秀道:“老師,有些事情阿惜現在可能沒法準備,所以還需要我們替她來做。”
“我也是這個意思。”汪婷秀點了點頭,“只是這孩子的性子,我怕她會什麽事情都自己扛著。”
“不會的。”顧念因篤定。
這麽說著,她便從口袋裡拿出林惜家的鑰匙,對汪婷秀道:“咱們先上樓吧。”
這種熟稔流暢遠超出了朋友的范圍。
太陽半落半依的掛在天邊,汪婷秀看著顧念因,長長的影子寫著一種可靠。
是不管林惜會不會拒絕,她都會替她去做好的可靠。
是林惜可以隨時崩潰,她都一定會在她身邊的可靠。
汪婷秀感歎這兩個孩子的友誼至深,又下意識的覺得這是遠非朋友間可達到的范圍。
思緒漸深,作為班主任的她猛地刹住了自己的思緒。
汪婷秀就這樣跟在顧念因身後,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麽,眼底蔓延來一片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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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因推開門,房間裡很安靜。
寡淡的落日將最後的日光鋪滿在客廳,微弱中還是能聽到人說話的聲音。
從客廳是可以看到臥室的,刑秀正靠在林惜的懷裡說著什麽。
母女二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夕陽在刑秀臉上鋪這一層血色,遠遠的看去也是一副美好。
殘忍的美好。
這是汪婷秀第一次面對這樣的事情。
死亡就逼近在她臉前。
她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林惜跟刑秀的最後時間,她是打擾不得的,最後還是顧念因過來示意要她商量身後事,才拉回了她的思緒。
汪婷秀沿著顧念因的聲音看去,就見她神色平靜,有條不紊的將處理方案說與了她。
她冷靜穩重像是一根銀柱,穩穩的插在這個搖搖欲墜的家裡,真的就是林惜的後盾。
不知道是不是離別死亡的氛圍太過濃,汪婷秀覺得這孩子沉穩的可怕。
很難想象,會有什麽事情能讓她失去主張。
這一夜過的極其安靜。
死亡原本應該是空洞沒有聲音的,卻一點點被人用殯儀館、火化場、墓地聯系起來。
林惜跟刑秀說了一宿的話,從初中聊到小學,甚至林惜還跟她講了自己小時候在山裡的事。
刑秀會應和,還會笑話她,甚至她都覺得刑秀精神越來越好了,陶醫生的話也不一定當真。
可下一秒,她的喉嚨就被卡住了。
濃痰上來了。
急促的堵住了刑秀的喉嚨,她的呼吸像是農村裡老舊的破風箱,一聲一聲的拉著過林惜的耳朵,粗糲毛刺,磨得人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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