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私聊就收到了具體的地址和時間,我看過,應一句收到。
榮泰廣場離我們家一個小時的公交車程。
我在早上將近六點出發,那時周令也還在睡。我吻了吻她的額頭,在她手心裡塞了一張飯店臨時有事需要早去的紙條,免得她睡醒看不到我會害怕。
離要求的七點還差五分鍾的時候,我到了榮泰廣場,找到了昨天和我聯系的趙姐。
她帶著我走到換裝間,一個巨大的粉紅色的熊服裝孤零零的窩在角落裡。
我沒猶豫,把手機鎖進一邊的小櫃子裡就開始套衣服。
趙姐很滿意地說:“現在像你一樣踏實肯乾的年輕人不多啦。小姑娘,你抓住了好機會呀。”
我心想什麽‘踏實肯乾’,無非就是錢拿的少要求少又肯乾活的冤大頭而已。
不過我臉上笑嘻嘻:“那是趙姐人也爽利。以後有什麽活,還請趙姐多多考慮我呀。”
“那沒問題。”她不過就是信口一說,我知道的,反正隨口一說也不會讓她損失什麽,說不定還覺得我會在心裡暗暗感激她。
不過我今天也確實是感激她,沒讓我賺不到錢。
我換上那個粉紅色的熊衣服。這種玩偶服裝非常笨重,而且從不清洗,裡面不知道殘留著幾位‘前任’的汗臭體味。我剛把玩偶熊的頭扣到我自己的頭上,就差點被熏得吐出來。
踉蹌幾步,我調整了一下呼吸,利用熊的眼睛看出去,一步步挪到門口。
步伐笨重,三十度的天和一厚疊傳單發的我頭暈眼花。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這裡還不管飯。我實在沒什麽心思去問趙姐,自己買了個包子對付兩口,然後找到一個飲水機大口喝水。
不是買不起兩塊錢的水,而是想著能省則省。加上年輕,頭套摘掉之後一個包子一大杯水,很快就讓我恢復活力。
下午更難熬。
太陽漸漸大了,我在套裝裡憋得難以呼吸。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汗頭髮被汗水黏在腦袋上,擦也沒辦法擦。
不但身體難受,面對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發完的傳單和不時跑過來合影的小朋友,應對的我簡直筋疲力盡。
有三三兩兩的年輕人走過來,繞著我看了一圈。
我沒理他們,機械的把手上的傳單遞過去。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四五歲的小黃毛。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吊兒郎當走近我,彎下腰往熊眼睛的方向由下而上的看。
我往後退了一步,沒忘記給他塞傳單。
他看了看我遞過去的傳單,扯起單邊嘴角笑了一下,接過之後丟到地上。
我沒理他,又往後退一步。接下來那個小黃毛一手拍掉了我手上剩下的所有傳單。
當然,其實他不用做到這一步。
早在他湊近看我的時候,我就察覺出了一股明顯的敵意。
我不知道他的敵意從何而來,也沒有心思深究。彎下腰的動作自己做很容易,但是套了玩偶服就要比原本彎腰的動作誇張五倍去做。
更不用說撿起傳單。玩偶熊又沒有手指。
我撿的費力,那個黃毛就在我邊上和他的朋友哈哈大笑。
我沒理他們,天大地大都不如我的工作大。
我彎著腰賣力撿傳單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一股往前衝的重力砸到玩偶的屁股上。接下來玩偶服狠狠一震,我失去慣性倒在地上。
不容我做出任何反應,頭上陡然一涼,呼吸也順暢。黃毛抱著熊頭蹲在我面前,看著我扯起兩邊嘴角。他眼裡都是挑釁和戲謔,笑著偏過頭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猛的轉過頭來,吐了我一頭唾沫。
“你有病啊!”我的怒火當場就燒到了頭頂,賣力地掙扎著要站起來。
那黃毛反手就給了我一巴掌,震得我耳朵嗡鳴,眼睛模糊,看黃毛也成了一坨黃色的馬賽克。
“你他媽的給我注意點兒!”那黃毛站起來,一根手指指到我鼻尖,“我記住你了!媽的瞎他媽搶人活兒呢!知不知道行情啊你!”
我悶了一天,沒吃飽還挨了打,腦子鈍鈍的。他的話我聽進去了,但是沒聽懂。只是看見他手指過來的一瞬,我張嘴就咬下去。
他痛得大叫一聲,身邊他的朋友們衝上來。有的掰我嘴巴,有的拉黃毛的手,更多的拳頭落在我的玩偶服上。玩偶服當然比我的身體要大得多,而且堅硬,在我身上撞出大大小小的傷。
“誒誒誒!幹嘛呢!”
趙姐仿佛天降神兵。她來喊了一嗓子,我下意識的松口,那群人就跑開。
趙姐把我扶起來,幫我撩開汗濕的頭髮。她看我一眼,驚叫道:“喲,怎麽被打成這樣?”
我深吸一口氣,全身都要散架似的疼,太陽穴也一直在突突跳。但比起這些,我更害怕的是趙姐讓我回家,不給我錢。
那樣我就沒有錢給周令也。我不能沒有錢……
那個時候我就像是魔怔了一樣,心裡只有給周令也帶錢回家一件事兒。挨打都沒哭,但現在面對趙姐我卻哭著說:“趙姐,我能乾,我能接著發。您幫我把頭套套上,我需要錢,我繼續乾。”
趙姐猶豫地看了我一眼,說出我最不想聽到的話:“……要不就算了,你都這樣了。”
“不不不,我能乾的!趙姐!我能!”為了證明我自己可以,我從她身邊撿起頭套嘗試往自己頭上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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