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提起來,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剛才看見的那個女人。
她是我的媽媽嗎?
為什麽我會覺得她是我媽啊?
我已經要有十六年沒有見過我的親媽,就連夢裡都看不見她的臉。我怎麽會覺得她是我媽呢?
可是當下那一瞬間,她聽到我的名字腳步停滯的那半秒鍾,我又確鑿她就是我的媽媽。
她一直在丘市?一直沒有離開?甚至可能一直生活在我的附近?
我知道最好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給陸建軍打電話問他。
可是前幾天被他打了之後我實在不想再見到他,更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再說了——我把握在手裡的筆落到畫紙上,畫下第一筆——陸建軍也未必會知道媽媽到底去了哪裡。
當年他說不定也跟我一樣,都是莫名其妙被媽媽丟掉的。
而且陸建軍的性格就是那樣子,無論發生了什麽他都能泰然接受。發現媽媽離家出走的第一刻他的第一反應應該就是琢磨著怎麽去尋找下一家給他吃軟飯的人,而不是去尋找我媽到底去了哪裡。
對,他一定也不知道媽媽到底去了哪裡。
這麽多年他喝醉酒的時候都沒有說出口過,那肯定是真的不知道,也不關心。畢竟他就是這麽一個毫無責任感的軟飯渣男。
我越想越確定,開始畫畫的時候終於是心無旁騖。
第24章 下棋
還是夜晚。
橙黃頂燈下周令也坐在我對面小口小口地吃著我新買回來的兩塊五一支的草莓味可愛多。我坐在她對面,套一件跨欄背心和棕綠色大褲衩,一條腿彎著,胳膊搭在膝蓋上叼著一根周令也自製的糖水冰棒。
回家的時候周令也就對我手上獨一無二的可愛多毫無驚訝之色。
接過可愛多,她表達了一下喜悅。過後她一手握著可愛多的甜筒,另一手牽著我來到冰箱前面。
蹲下身打開冷凍層,周令也從一個長圓形的杯子裡抽出了用筷子插著的冰對我說:“知道你不會給自己買冰激淋,這是我給你做的糖水冰棒。”
透明的圓柱形冰塊,可以清晰可見裡面棕紅色的筷子。我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但多半是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多謝,多謝。”
“還有一個更好的東西哦。”
“是什麽?”能比周令也牌的糖水冰棒更好?
周令也牽著我的手又到臥室。
她把可愛多先交到我的手上,打開自己上學時背的書包拉鏈,裡面露出一小疊紅票子。
我脫口一句臥槽,“哪兒來的?!”
周令也拉上書包拉鏈,眉眼彎彎說:“媽媽給的。”
“啊?”
“我告訴她我考上了南明大學,她獎勵我的。”
周令也的眼睛和嘴巴都是彎彎的,看上去一派天真明媚。可我總覺得不對勁,說不出哪裡的不對勁。
猶豫著,我問:“你……去見你媽了?”
周令也點點頭,從我手中要回可愛多,開始撕它的包裝,“一千塊。雖然離兩萬還差很多,但好歹也接近了一點兒呢。”
我把糖水冰棒含在嘴裡。絲絲縷縷的甜意在口腔中,“你媽媽怎麽會想到給你錢?你問她要,她就給你了?沒有說別的嗎?”
周令也走出臥室,把撕下來的可愛多包裝扔進垃圾桶裡,說:“你疑心病也太重了。當然沒有說別的啦。”
她吃了第一口可愛多之後見我還站在臥室裡,於是眉毛輕輕皺了皺,說:“好吧,她懷孕了,心情很好,所以我問她要錢,她就給了。”
“哦。”一顆心終於歸位了。
雖然和周令也的媽媽沒有接觸,也很少聽周令也提及,但是我覺得這才是周令也媽媽會做出來的事情。
“好了,你放心了吧?”周令也站在客廳裡不動,前傾上半身確認我的表情。
我點點頭,走到她身邊去繼續啃我的冰棒。
然後我們兩個人就按往常慣例坐在茶幾兩端。
我畫好了畫,拍給我的客戶看。對方秒回:可以可以!非常漂亮!
很好,我喜歡爽快的客戶。
回復她掃描之後把畫傳給她,她很痛快的付了尾款。
今日入帳,算上周令也的一千,一共是一千零六十。
很好,非常多。
我拿起自己新畫好的畫,滿意的把腰靠到木製沙發的邊沿,兩根手指下意識的又貼到嘴唇邊上,虛幻抽煙。
眯了眯眼睛,我吐出一口氣,俯身下去修改了一個微小的細節。
再抬頭的時候才發現周令也在看我。
我問:“怎麽了?”
周令也合上書,雙手疊在書上,下巴墊在手背上,“你好漂亮,陸祺燃。”
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偷偷摘了星星放進了自己眼睛的,真亮。
“你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
沒人說我漂亮,說我長得凶的人倒很多。
以前出去打架的時候,通常不用動手,眼睛一瞪事情就結束。
“真的很漂亮。是一種很有攻擊性的美。”周令也很認真的盯著我。
我:“請問什麽叫有攻擊性的美?”
周令也:“花木蘭你知不知道?女將軍那種,英姿颯爽。”
我對自己的長相沒有過多定義和認知。盡管人生過往十九年收到的情書少之又少,但是隱約知道自己長的不算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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