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熟悉的台詞啊,這才是賈芳明。
看起來那天在小區門口人多,還是影響了她發揮。
可惜的是我在夢裡似乎被施了定身術,想罵回去都嘴巴上有膠水似的張不開口。
賈芳明拽著我的胳膊,狠狠拽著,像那天要逼我去濟寧路的時候一樣不由分說,一樣疼。
我動不了,沒法掙脫,只能由著她。
或許我會死。
哪怕我知道這只是一個夢境,但是我抱了將死的心。
我努力扭曲著面孔,終於張開嘴巴。
我本能地喊媽,但是媽媽當然不會來救我。我又喊周令也。夢裡我叫她令也,不帶姓。喊了一遍又一遍,嗓子都要啞了,可是周令也沒有來。
賈芳明拽著我,鬥志昂揚的來到一個懸崖邊。
她指著那個懸崖對我說:“跳吧,跳下去。”
我站在懸崖邊上看著她。
賈芳明又重複一遍:“跳吧,跳下去。”
我想罵她,但是嘴巴不受我的控制,它拚湊出的字句是詢問:“跳下去會怎麽樣?”
賈芳明的手往懸崖下又指了指,“你不是想帶周令也過有錢日子嗎?跳下去,跳下去就能有錢。”
“真的嗎?”我的身體往前傾,往懸崖下面看,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
“真的。當然。”賈芳明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就像是卡了bug一樣忽然閃爍了兩下。
然後她的聲音和我親媽的溫柔聲音重合在一起:“燃燃,跳下去你就什麽都擁有了。”
我不假思索,一躍而下。
如果說做夢的時候是靈魂在夢遊,那麽夢醒就是魂身合一。我的靈魂太沉重,砸的我頭皮發麻。
眼前不是周令也的臉,是一個長直發,厚齊劉海,膚白貌美大眼的女人。她眨著眼睛看我,發現我醒了之後呼吸都停了。
我花了三秒鍾喊出她的名字:“裴南山。”
裴南山拍著胸脯松氣,坐回床邊的椅子上,“終於醒了。”
我試著動了動手指,發現比睡覺之前輕松多了,然後撐著床面坐起來,對面還是熟悉的大白牆。看起來我還在家裡。
燒應該是退了,我渾身輕飄飄的,只是嗓子啞,“令也呢?”
裴南山衝門外努努嘴,“沙發上,剛睡下。她照顧你兩天兩夜沒合眼。”
“那你來幹嘛?”
裴南山拍了我一把,沒怎麽用力,“用完我就丟啊?不是你自己跟你的心肝兒交代要是你晚上沒退燒就來找我嗎?”
我記得。“然後呢?”
“然後你沒退燒,我就帶著錢來了啊。”
“那我去醫院了嗎?”
“廢話呢?”裴南山又摸摸我的腦袋,“你燒傻了?”
“我完全沒印象了。”我搖頭,“我就記得讓令也給你打電話。”
“我來了之後你燒的已經不清醒了,我背著你去的醫院。你在醫院住了一天,今天剛回的家。”
“那怎麽回家了呢?”我又沒醒。
“你自己說要回家的啊。你不會忘了吧?”
我張了張嘴,確實忘了。
根據裴南山的描述,我掛了一天水之後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不停地喊周令也的名字,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醫生說我是燒糊塗了,但是周令也堅稱我很清醒。
裴南山看著我心有余悸的:“看來真是燒糊塗了。”
確實是燒糊塗了,但是我猜到那時候是夢裡的賈芳明要拉著我去懸崖。
可是我對裴南山說沒有,我記得我喊周令也的名字了。
“屁吧。你喊得跟誰要殺了你一樣,但凡清醒都不可能那麽喊。”
裴南山又說:“只有周令也相信你清醒。”
我沒接話,只是撐著床面坐起來,身下的竹席摩擦過我的掌心,熟悉的疼痛感覺沒有能叫回我的神智。
我下意識地屈起膝蓋抱住小腿。我既知道周令也為什麽相信我,又感激又忐忑周令也這麽相信我。
其實我沒有那麽好的,就像我一直自認為周令也是公主一樣,我的好也只是周令也自認為的——我麻煩又多事。她收留我就是第一件麻煩事。之後我挨了兩次打,讓她哭了那麽多次。我也沒有讓她留在樟市,我應當陪她在那裡,無論如何。因為她想逃,逃得越遠越好。而且她在樟市的時候,是肉眼可見的快樂。
但是我都沒有去做。
我說想讓她的病好起來,可我沒有讓她停留在快樂的地方。
我說愛她,可是我好像從來沒有問過她的意見。
我舉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放到唇邊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裴南山:“你在幹嘛啊?”
我瞥她一眼,覺得她問傻話:“抽煙。”
“你的腦子真的還好嗎?”裴南山很貼心地詢問。
我說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
後背靠到床頭,我說:“我覺得我挺對不起周令也的。”
裴南山下意識地看了門外一眼,“怎麽說?”
我沒有告訴她周令也的病,只是說:“她想要的很多東西,我都給不了。”
裴南山問:“比如?”
“比如……比如錢啊。”
“那你肯定給不了。你見過誰十九歲就很有錢的?”
“富二代吧。”
裴南山露出一臉看白癡的表情反問我:“那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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