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君梅是來安撫她的,這很明顯。
但似乎又不止於此。
英君梅伸手握住宋晏容的手背,觸感溫熱,能感受到掌心乾燥和明顯的紋路,好像真的很疼愛她:“你從小不擅長商圈那些東西,怎麽學都學不會,你媽媽偏愛你,還是把希望寄托於你,可惜她死的早,後來的你的腿殘疾……可奶奶從來沒有放棄過你,這家裡的小孩兒,我是最疼你的,你應該明白奶奶不會害你。”
宋晏容內心突然有些發悶,這些話聽起來是安慰,是長輩對小輩的疼愛,哪怕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也會覺得英君梅對原身是務必疼愛的。
但是宋晏容現在就是原身,她幾乎能感同身受。
那根本不是安慰,也不是鼓勵,更不是愛護,是貶低,是壓製,是致鬱。
這樣意識產生的刹那,宋晏容腦海裡,倏然閃過很多類似的情況——
“你的腿殘疾了,晏容,以後站不起來也沒關系,還有奶奶呢。”
“你大姐去舞會了……奶奶不該提這個,我不是故意惹你傷心的。”
“晏容的腿要是能康復就好了,這些漂亮的裙子一定會更好看,不過沒關系,現在這樣也很好看。”
“沒關系,你就待在家裡也很好,免得被那些人那樣盯著……”
宋晏容心臟忽而感到窒息。
原身那性子,很難想象在車禍後,每天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她呼吸有些發緊,那些閃回的畫面,就像應激反應令她很不舒服。
她從英君梅手下抽開。
原身從小被驕縱,環境的放任讓她從小就有壞種的潛質,所以原身從來不是好人,在宋晏容的印象裡,原身放肆張狂不知收斂,尤其將蘇葭搶走那件事,幾乎是瘋狂。
可是就腦海裡突然出現的幾句話,讓原身有了另一種形象。
一個失去自信,被貶低,自尊受到踐踏,從萬眾矚目的千金變成萬眾矚目的殘疾……
宋晏容很不舒服。
她的心臟也很不舒服。
“晏容,晏容?”
宋晏容猛地醒過來,她不動神色深吸一口氣:“股東大會的事,我會考慮一下。”
完全把想法告訴對手,會讓對方提前做好絕對的防禦,在商場上是大忌。
英君梅安撫她,不過是忌憚她手中的股份額度,而那些話不僅是在貶低打壓她的自信,還是一種精神‘感化’。
一種不那麽明顯的pua。
英君梅是想讓原身聽她的話。
英君梅肉眼可見的松口氣,她面上看起來很欣慰:“唉,這幾天為了你們姐妹的事,我真是操碎了心,以後不要這麽跟家裡鬧別捏了……一家人總歸是一家人,對了,還有一件事。”
“周媛那孩子雖不太懂事,但其實人不壞,奶奶一直很喜歡。你和她的事不成之後,周夫人帶著她來了一次宋家,沒想到跟你大姐碰上……這幾天她們都在接觸,昨晚周夫人給我閑聊,聽說周媛跟你大姐很投緣。”
宋晏容驚了。
想到那晚周媛跟她說的那句:我要結婚了。
當時她也沒在意,但她沒想到,周媛的要結婚的那個對象,居然是宋寒霜?
這組合倒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這些人真有夠離譜,夠亂的……
“我們兩家商量的是,就定就下個月,挑個好日子就把婚結了。你大姐和周媛也都同意了。”
宋晏容徹底無言。
你們開心就好。
“以後宋家和周家就是親家,過去的恩怨以後就不提了,好嗎?你和蘇葭的事也不會有人管了,你就玩兩年,等你想結婚再給你找……”
宋晏容聞言,嘴角浮笑,聲色淡淡:“我已經結婚了。”
…
從英君梅車上下來,宋晏容沒再往外跑。
她打了一個電話,低聲交代。
“準備打進基金的錢,先挪一千萬出來,找個倒閉的文化公司買下。”宋晏容道:“南城的,背景調查清楚,要保證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資本進駐。”
那頭問:“宋總,您是準備什麽用途?我好檢查資質。”
“影視。”
宋晏容思忖兩秒:“找人代持股份,明面上要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好的,明白。”
電話掛斷。
剛才和英君梅的對話,突然給了她驚醒——百嘉再好也有其他資本注資,涉及資本就有人情往來,如果宋家人或者其他人若是想給蘇葭穿小鞋,她未必能及時察覺到。
她要給蘇葭的未來一個備選,也可以說是一條退路。
光滑的柏油路上,陽光灼烈,小K替她撐著傘,輪椅往住宅樓的方向。
她本可以上車開進去,但她不喜歡上下車被攙扶,費力抓人的感覺,那使她格外被動。
這樣一來,她身上便聚起一層汗水。
白襯衣濕了,黑西褲也濕了。
她忽然停頓。
小K也同時在她身後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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