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起身繞出茶台,來到一旁的書案前,柳翠微端起茶杯也跟了過去,將杯中的茶水倒入硯台,挽袖研墨。
柳翠微研墨,吳蔚裁紙,小竹起身站到了書案前。
過了一會兒,柳翠微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問道:“我看墨色差不多了,你試試?”
“嗯,可以了。”
吳蔚執筆在宣紙上寫了一陣,將小竹適才所言之情報記錄完畢,說道:“小竹,你繼續說。”
“是。這安門縣的葫蘆幫,由一位堂主統領,堂主之下有六個手段狠厲的管事,管事之下還有二十多個打手。前面說的這些人都是自願作惡,不曾有人逼迫過他們,還千方百計想往上爬。再之下還分三等,夜裡到各處偷盜,搶劫的,就是上次硬闖客棧的那批人,算作一等,人牙子和負責教授偷盜之術的人,算作一等,剩下的就是那些被人牙子拐來,被打手們折磨致殘,被迫沿街乞討的孩子們。”
第202章 吳蔚有畏
頓了頓, 小竹繼續說道:“姑娘叮囑我不要打草驚蛇,我便知抓了幾個打手和人牙子來問話,並沒有驚動上面的管事和堂主。”
吳蔚點了點頭, 表示讚同, 剩下的幾位姑娘卻聽出了小竹合理省略的部分……
堂主和管事是葫蘆幫的核心成員,要是突然消失了, 一定會引起葫蘆幫的驚覺, 但是這些個打手和人牙子,壞事做盡,仇家很多, 哪怕是死上一兩個, 上面的人也不會在乎。
小竹繼續說道:“據葫蘆幫的打手說, 他們手上一共有三十個被拐來的孩子,由於看管的打手不夠, 只能分成兩批,一批十五人,輪流上街乞討。最近這陣子死了五個, 新的孩子還沒有補上來,他們手上就剩二十五個孩子了。這些孩子暫時被養在安門縣外三十裡的一個農莊裡。”
吳蔚將小竹說的這些也記錄在宣紙上, 繼續問道:“小竹,那你有沒有調查到,安門縣是葫蘆的分舵呢, 還是說他們只在此地逗留一段時日?”
“回姑娘,根據安門縣葫蘆幫的打手說, 安門縣並非葫蘆幫的分舵, 因為他們的手上有不少身體殘疾的孩子,太過惹眼, 只能在各地流竄,一點聽到不好的風聲,就會逃到另外一個地方。不過他們無論怎麽搬,都不會離袁州太遠。整個葫蘆幫也以袁州為中心發展他們所謂的勢力,每個月的十五這日,葫蘆幫的各大堂主都要到幫主那兒去,至於去做什麽,打手也不知道。”
吳蔚分析道:“也就是說,咱們在安門縣碰到的葫蘆幫,其實也只是葫蘆幫的一個堂口,像這樣規模的堂口,葫蘆幫應該還有很多了?”
“是。”
吳蔚捏著筆的手一頓,蹙眉道:“一個堂口就掌握了三十個孩子,還不算被他們害死的。也不知道葫蘆幫像這樣規模的堂口,一共有幾個……真是太喪盡天良了。”一想到可能有上百個甚至更多的孩子被傷害,被殺,吳蔚便憤恨不已。
吳蔚將自己寫完的情報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發現還有一處遺漏,便問道:“對了小竹,葫蘆幫裡是不是只有這些乾髒活的底層才是乞丐打扮,剩下的打手,管事,堂主,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示人的吧?”
“這個……我雖然沒有問,但是被我抓到的打手和人牙子都是普通人的裝扮,姑娘的判斷應該沒錯。”
吳蔚將這一情報補充在了最後,放下毛筆,捏了捏眉心道:“事情不好辦啊,乞丐倒是好抓,可除了那些已經殘疾的孩子外,抓錯人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就算把他們抓回來意義也不大,不過是底下乾髒活的人罷了。葫蘆幫上層一日不除,他們還會重新發展壯大的,還有這個威遠鏢局……”
小菊忍不住說道:“蔚蔚姑娘還是太心慈手軟了,依我看不如把這幫人都殺了,永絕後患。”
“小菊!”小梅呵斥道。
吳蔚抬眼看了看小菊,這一刻她突然有些疑惑,以東方瑞的性子,是怎麽教出這樣四個屬下的?
倒不是說小菊嫉惡如仇有什麽錯,而是東方瑞和自己一樣,都是堅決反對濫用私刑的人。
自己曾經差點因為對張寬的仇視迷了眼,還是東方瑞將自己點醒,勸自己及時收手的。
吳蔚沉默片刻,對小菊說道:“那些人販子的確該死,可不應該死在你我手上。小菊,你知道為什麽嗎?”
小菊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吳蔚語重心長地說道:“小菊,無論是朝廷,還是律法,都是建立在公信力的基礎上的,你覺得你處決了人販子,是對正義的捍衛。但同時也是對《梁律》的踐踏。殺了他們之後你打算怎麽辦?去衙門自首嗎?還是一走了之?若是後者,你和那些逍遙法外的凶手又有什麽區別呢?初衷和動機不同,本質並無差別。若每一個有能力的人,都像你這般行事,最終的結果就是公信力的崩塌,朝廷和律法的震懾屬性將會消失,惡人犯罪再無顧慮,整個梁朝會成為一個強者為尊的地方,誰的拳頭大,誰就掌握了真理,就可以為所欲為,受苦的永遠是最底層的百姓。當然了……這是從公理的角度出發,我對不能濫用私刑的主觀理解,不一定就是對的,你若想不通也不必糾結,給自己一點時間慢慢想,也歡迎你隨時來和我討論,提出不同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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