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 竟是前院的家丁直接衝到後堂,吳蔚見了直皺眉。
這家中皆是女眷,家丁是不能來後堂的, 再大的事兒也只能稟到二門處,由守在二門的丫鬟進來稟報。
家丁“撲通”一聲跪在了堂上, 驚得吳蔚和柳翠微對視一眼。
“出什麽事了?”吳蔚問。
家丁回道:“回小姐, 二姑爺正跪在門外呢,小的是第一個接了信兒的, 隻得闖了二門進來稟報了。”
吳蔚這邊正納悶呢,就聽柳老夫人猶自拍著自己的胸口,哀傷地叫道:“這叫什麽事兒啊!”說完也不解釋,掏出了手絹遮住自己的臉“嗚嗚”哭了起來。
柳翠微也是面色蒼白,對家丁說道:“你先下去吧,我們馬上就來。”
“是。”
待家丁走後,柳翠微立刻起身,對吳蔚說道:“你快回去換一件素色的衣裳出去……”說完,柳翠微的眼眶也紅了。縣豬賦
吳蔚讓丫鬟攙扶柳老夫人回房休息,拉著柳翠微往後院走去,低聲問道:“到底是怎麽了?二姐夫家裡出事兒了?”
柳翠微隻當是吳蔚家鄉的風俗與本地不同,不疑有他,低聲解釋道:“這是孝子報喪,二姐夫家的老人去世了。”
經過柳翠微的解釋,吳蔚這才明白:家丁之所以一路衝進來,是因為他接到了張水生的“孝子報喪”,家丁作為代報,不能把這個消息告訴除了家主外的任何人,必須要親口說給吳蔚才行。
在梁朝,家中的老人去世了,需得孝子報喪,若是沒有兒子的,女婿也成,若是家中女兒皆沒有出嫁,長女也可,若是無兒無女,就由妻子報喪。
因治喪是大事兒,幾乎沒有人能憑一家之力將老人的身後事料理穩妥,所以就涉及到請人來幫忙,請人幫忙的過程,就叫“孝子報喪”,一般報喪人會帶著一卷草席,披麻戴孝地前往同宗親屬,親戚朋友家中,並不進門,只在門口跪下。
而所有接到這種懇求的人家,都會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無一例外。
死亡是人生的必修課,沒有人能繞開這個結局。
吳蔚的眼眶紅了,強忍著才沒有讓眼淚流出來,她和柳翠微一路沉默著回了房間,脫下身上喜慶的“賀新春”,各自找了一套素淨的衣裳換上。
在給吳蔚整理衣襟的時候,柳翠微叮囑道:“一會兒二姐夫見了你,按照規矩得給你磕頭,你和二姐夫是平輩,記得還禮。別問太多,該說的二姐夫會說的。”
“知道了。”
……
在去門口的路上,正巧碰到丫鬟,丫鬟說:柳老夫人哭到不能自已,就不去正門了,一切憑吳蔚做主。
吳蔚和柳翠微來到門口,果然看到披麻戴孝的張水生跪在一方草席上,吳蔚謹記柳翠微的叮囑,一言不發來到張水生面前,張水生“咣咣咣”給吳蔚磕了三個響頭,吳蔚立刻給張水生還了禮,然後吳蔚和柳翠微合力把張水生從地上扶了起來。
張水生的鼻尖和眼眶通紅,朝吳蔚拱了拱手,說道:“家父昨夜去了,壽終正寢,無疾而終,享年五十六。”
“二姐夫節哀順變,我們這就過去。”
“多謝。”張水生沒再多言,捧著草席前往下一家了,大概是去張尺和栓子那兒了,除了他們張水生在泰州也沒什麽朋友了。
……
吳蔚帶了幾個家丁去了張水生的家,靈堂已經搭建好了,並不見張老夫人,柳二娘子領著柱子跪在靈堂上,吳蔚他們是第一個來的。
吳蔚知道古人對治喪非常看重,可她卻對此沒有一點兒經驗,心中悲傷又忐忑。
靈堂裡傳出柳二娘子斷斷續續的哭聲,這叫哭靈,據說靈堂裡不能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有的兒子媳婦哪怕是乾嚎,也會弄出點聲音來。
柳二娘子的哭,卻是真情實感。
吳蔚和柳翠微給張老爹行了禮,柳二娘子將柱子推出,給她們還了禮,吳蔚拿了一把紙錢撒到了火盆裡,柳二娘子靠在柳翠微的肩頭哭的傷心,細細述說著她作為兒媳婦,嫁到這個家中從未看過公公臉色,從未遇到苛待的事情。
“二姐,我能去看張老爹一眼嗎?”吳蔚低聲詢問道。
“去吧,咱們誰也沒看到公爹最後一眼,昨兒夜裡睡夢中就沒了,你去看看吧。”
吳蔚起身,來到棺材旁,棺材並沒有完全蓋上,正好露出張老爹胸口的位置,吳蔚向內望去,只見張老爹穿著黑色的壽衣,身上蓋著壽被,面色蒼白若紙,嘴唇卻是淡淡的烏青色。
吳蔚發出一聲歎息,紅了眼眶,心中也有了一個推測:張老爹應該是死於心衰。
在這樣一個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能壽終正寢也是一種福氣,雖然在吳蔚看來,五十多歲實在是年輕了些。
……
另一邊,柳翠微輕聲安撫著柳二娘子,勸道:“二姐,眼下家中正值大事兒,光憑我們幾個實在難堪大任,當年父親的身後事也是請了幾位族中耆老代為操持的,姐夫要跑外,柱子還小不頂事兒,你一個人如何頂得住?我聽說……張家村那邊的祠堂被洪水淹了,祖墳也……是魂歸故裡,還是另行堪輿吉穴,這都是要速速決斷的大事兒,二姐你要保重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