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連忙解釋道:“這個項圈和長命鎖是蔚蔚給孩子準備的,她今日不能親自過來,我替她把禮物帶來了。”
女眷們有的傳看著項圈,有的則仔細研究繡娘的繡品,這樣繁瑣的繡工,竟連一點兒線頭都找不到,針腳更是細密,間距幾乎一模一樣,筆直筆直的!
一位張家的嫂子讚道:“我早就聽二弟妹說啊,她有一個繡功極好的妹妹,今日一瞧,果真是……嘖嘖。”
其余人皆附和稱讚,又一位年輕的婦人說道:“這項圈和鎖都是純銀打造的,和姐姐的賀禮一比,我們的可都拿不出手了!”
女眷們哄笑,張老夫人更是笑著拍了那人一把,說道:“輕重厚薄的都是心意,你羨慕你也抓緊生一個!”
又是一陣喜慶的笑聲,來人都是親戚,住得又都不遠,平日裡時常來往,便沒有諸多顧忌。
可這話落在柳翠翠耳中,分外刺耳,看看那明晃晃的項圈,少說也得有三五兩,要是項圈和長命鎖都是實心兒的話那就更多了!
柳翠翠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她上下打量著繡娘,比上次見清瘦了一些,可是面色神態,早就不是當年在娘家時的那個柔弱乾癟的模樣了。渾身上下穿的衣裳在她看來也都是頂好的,再看看她送出的被褥也都是好東西,柳翠翠臉上的橫肉抽動起來,臉色難看極了。
明明是一個娘肚子裡生出來的,憑什麽自己蒼老粗糙,和自己的妹妹看起來跟兩代人似的?
二娘也就算了,人家男人有本事,夫家有本事,三娘又是憑什麽?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當初談的好好的聘禮飛了,如今她發達了,好東西都應該抬回他們柳家才是,她姓柳!
“給我瞧瞧!”柳翠翠劈手奪下了銀項圈,放在手中掂了掂,見手感不似實心兒的,心裡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項圈會從被子裡掉出來,也是繡娘始料未及的事情。這個項圈是蔚蔚專門到縣城請工匠做的,光是工期就用了一個多月,當時吳蔚還笑著和繡娘打趣:“你大姐一家子要是看到這個項圈,怕是心裡更不好受了。”
繡娘當時沒說什麽,卻把吳蔚的話記在了心裡,所以才特意將項圈包在被褥裡,沒想到還是被柳翠翠看到了。
李鐵牛正在和張家的男丁們說話,柳老夫人在遠處看著自家孫子和張家的幾個男孩玩耍,偏柳翠翠是個“渾不怕”的,面對一眾張家人絲毫不切場。
柳翠翠橫了繡娘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我說三娘,這麽好看的項圈和長命鎖,怎麽是空心兒的呢?這些年,你二姐待你可不薄啊。”
說笑聲戛然而止,張家女眷們面面相覷,有幾個平日裡走動頻繁的知道內情,用眼神示意。
繡娘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道:“這項圈和長命鎖本來也不是我送的,是幾個月前蔚蔚專門到縣城請工匠打的。做成空心的也是蔚蔚的意思,她說小孩子身上軟,不吃勁兒,戴在脖子上的飾物不能太重了,會傷到孩子的。都是自家人,禮物的輕重倒是其次,有個好意頭,心意到了才是要緊的。”
柳翠翠一張圓盆似的臉皺了起來,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三娘有些陌生,和自己記憶中的不一樣了,具體是哪裡……一時間她又無法準確描述出來。
柳翠翠冷笑一聲,捏著項圈叉起腰,大聲說道:“蔚蔚?叫的還怪親熱嘞,我怎麽聽說她犯了大案,被大老爺下了大獄了?別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了吧?再說了,那姓吳的是什麽人啊?她可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我要是她呀,就乾脆找個地縫鑽進去,哪還敢給人家孩子送項圈啊,真是晦氣!我說親家老太太,您說是吧?”
張老夫人的笑容冷了,蔚蔚可是她的救命恩人,還是帶著他們張家脫貧致富的大恩人,她很想回上兩句,但轉念一想,柳翠翠到底是自家兒媳婦的娘家人,又是自己的晚輩,還是旁的村的……這個分寸實在是不好拿捏。
張老夫人正斟酌著措辭,繡娘卻先開口了,只聽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和善,臉上帶著笑意,說道:“這世上有的人喜歡吃魚,有的人卻受不了魚的腥味,有的人還會嫌棄魚有刺,不敢吃。一道小小的菜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一個人呢?大姐既然覺得晦氣,為何還掐著項圈不放,快還回來吧。”說著便將柳翠翠手中的項圈拿了回來。
柳翠翠瞳孔一縮,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她總算是組織好措辭了,眼前這個小妹……真的變了,變得伶牙俐齒,還敢從自己的手上搶東西了!
張老夫人接過項圈,把被褥也收了,捧著一並交給繡娘,慈愛地說道:“三娘啊,你把這些送到你二姐的房裡,順便幫我照看著,我照應外面,你二姐就交給你了。一會兒吉時到了再把孩子抱出來洗。”
繡娘捧著東西,笑著曲了曲膝算是和所有人行過禮,轉頭笑著對柳翠翠說道:“我相信蔚蔚是清白的。”說完才朝西屋去了。
張老夫人對柳翠翠說道:“親家姑娘,你先找地方坐下,我們娘幾個要去做飯了,你是遠客不敢勞煩,一會兒我再讓她們好好陪你喝一杯!”
張老夫人著重加強的“遠客”二字,聽得幾位張家的娘子們一陣嗤笑,張老夫人笑容不減,招呼著張家的女眷到土灶那邊去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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