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師祖收服了你,決不想你再重出江湖,引起血雨腥風,所以他定會將你封藏在這秘庫之中。
“然而天器府律法極嚴,入庫之物除非萬不得已,決不會流傳出府。
“那麽後來的你,又是怎麽莫名其妙落進了長留郡謝家呢……”
聽她這一番條分縷析,十四霜隱約也悟到了什麽:“你的意思是……”
蕭凰稍一沉吟。
“此前我一直覺著古怪,為什麽江湖上人人趨之若鶩的寶劍十四霜,會落進與世無爭的侯門謝府。
“現在,我又多了一個猜測……
“你不是偶然落進謝家的。
“……你是被送進去的。
“送劍的人,才是謝家屠門的主謀。”
十四霜猛打了寒噤。
從前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害得小滿全家慘死,但聽蕭凰這麽一梳理,難道這幕後還另有真凶?
蕭凰用劍尖敲了敲石地,在天器府和長留謝家之間,斷出了一大片未知的空白。
——只有弄清楚這塊空白,才能找到謝家屠門的真相。
十四霜盯著那塊空白,沉默良久。
“十四霜。”蕭凰喚她一聲,“你想查明真相麽?”
“我……”十四霜總有些不自覺的膽怯。
蕭凰堅定了語氣:“為了她。”
十四霜長吸一口氣。
……為了小滿。
她鄭重點了點頭。
蕭凰擱下斷劍,挺立起身。
“走,去找仙尊。”
靈識,夢境。
海闊天高,日輝月耀。
經過一連數月的休養,巳娘的仙元修複了□□成,靈識也從那一葉青蓮,長成了蔥蔥鬱鬱的島嶼。
海邊高聳的礁石上,溫苓正與巳娘盤膝對坐,合掌運功。無數黑紅交錯的鱗片從岩石下漫開,渾厚的靈息築成一圈堅固的屏障,逆著重逾千鈞的巨浪,將數尺深的海水緩緩推出一大圈空地來。
修煉正到要緊處,海島之間莫名蕩起了微風。巳娘的耳墜子一晃,赤練甲登時松懈了力道,沉重的海潮衝破屏障,湧回了礁石之下。
運功出了岔子,二人都睜開眼睛,相貼的手掌也垂了下來。
溫苓無奈笑了笑。今兒個老祖宗不知怎麽了,次次都泄勁兒,回回都跑神。
曾經巳娘提點她的話,她反拿來揶揄她:“仙祖,你的心好亂。”
巳娘懶洋洋顰起眉頭:“今兒不練了。”
溫苓明知故問:“怎麽啦?”
“今天……”巳娘掠了她一眼,頰邊浮起淡淡的笑靨,“是我四千一百九十三歲生辰。”
“哎呀!”溫苓喜道,“這麽大的日子,怎不叫上仙尊她們,給您張羅個壽宴?”說著就匆忙起身,想從夢境裡醒過來。
“不要。”巳娘喊住溫苓。
她抬起深沉的水杏眼,凝望裡是躲躲藏藏的認真。
“我有你就夠了。”
溫苓心弦一顫,“嘩啦”一股大浪拍碎在礁石上。
她不免緊張地想,這一刻終究是該來了罷。
她重新坐在她對面,低下眉眼:“仙祖此言,教弟子情何以堪。”借此機會,她想親口釣出她的話來:“這麽說,我得給您準備壽禮呀。”
“壽禮啊……”巳娘果然上鉤了,“我想要的,怕你不願給呢。”
溫苓殷勤道:“仙祖想要什麽,盡管提就是。”
巳娘轉了轉腕上的玄玉鐲子,身後的島嶼風起雲落,林間草木搖的“簌簌”亂響。
她沉吟一霎,終是開了口:“我想要個老婆。”
饒是溫苓早已洞徹了她的心聲,也被這幾近赤裸的告白鬧慌了神。她垂下眼睫,臉頰也泛起燒來。
正當她鼓起勇氣,想要捅破那層窗戶紙時,卻聽見巳娘心想道:“喲,瞧這孩子臉都紅了。看樣子是要答應咯。嘿嘿,她答應我了,她答應我了……答應了然後呢,是不是就該……就該……呵……”
聽見巳娘越想越歪,溫苓哭笑不得,剛要出口的情話一賭氣又吞了回去。
呸,這老不正經的臭長蟲!
既然如此,這窗戶紙不戳也罷,先狠狠將她一軍再說。
溫苓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信誓旦旦拍了拍胸脯:“仙祖放心,不就是老婆麽?包在我身上!”
這下子輪到巳娘詫異了:“阿苓,你這……”
溫苓一躍起身,便從靈識中醒了過來。她翻身下床,一個箭步衝到門外,迎著紛紛揚揚的桃花雨,直奔坡下的蘆葦蕩去。
“阿苓,你做什麽?阿苓!”巳娘又是焦心又是疑惑,不知這小徒孫是怎麽個意思。眼見著溫苓鑽進翠色紛紜的蘆葦叢,雙手一叉腰,放聲大喊:“常家祖宗找老婆啦,走過路過的都來選妃啊!”
話聲一傳出去,四周“嘁嘁喳喳”水草翻動,很快聚來上百條各色各樣的蛇蟲,盤在溫苓腳邊你擁我搶的,好不熱鬧。
巳娘被這一下弄傻了眼,登時就噎得沒話了。
溫苓裝模作樣蹲下來,抓起一條青白花的蛇:“仙祖仙祖,這條竹葉青怎麽樣?芳齡二八,貌美如花!”
巳娘:“……”
她又挑了個灰斑蛇:“仙祖這個五步蛇也不錯!天生劇毒,無人敢近,最會護老婆了!”
巳娘:“……”
溫苓見她不搭腔,又提議道:“仙祖,要不問問蜀州的巴蛇,蛇中帝王,呼風喚雨,富甲一方!”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