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先請掌櫃回房。”奉雲哀道。
林杳杳隻道:“多謝。”
躲著的丫頭仰頭哭道:“姐姐,人不是你殺的,對不對?”
林杳杳搖頭,將丫頭捏在她袖上的手指根根掰離。
“林掌櫃請。”桑沉草起身,作勢要將人送進屋中。
眾人瞠目結舌,尤其是那位仰慕了虎逞許久的,厲聲質問:“她已無話可說,不是她還能是誰,事已如此,還要將她袒護?”
“頭腦簡單。”桑沉草譏笑,繼而又抬臂,“請。”
林杳杳似已不怕再有人突然出招,但上樓時不穩的步子還是暴露了她的心緒。
奉雲哀與兩人一同上樓,在房門合上的一刻,轉頭對桑沉草說:“萬一她身後還有人,你此舉是不是太打草驚蛇了?”
“不打草。”桑沉草不以為意,“如何逮得到蛇?”
“你這麽迫切,倒像為了掩人耳目。”奉雲哀直白且冰冷。
桑沉草嗤道:“你我都為揪出凶手,不過是道不同。”
“我如何信你。”奉雲哀冷聲。
“你懷疑我,不論我說什麽,也無法叫你信服。”桑沉草漫不經心地轉身,半點沒有要為自己洗脫嫌疑的意思。
奉雲哀無聲地看著緊閉的門扇,久久才轉身下樓,白裙輕悠悠曳動。
她隱約覺得,事情不該如此簡單,人即便真是林杳杳殺的,那背後原因,萬不可能只是尋仇。
尤其這中間還沾了逐日教。
杳杳客棧裡外鴉雀無聲,眾人互相懷疑,不曾想事情竟是掌櫃所為。
一位自開店起便在此地的老夥計忽然道:“我從未聽掌櫃提起過江湖事,不曾聽說她與江湖人有過紛爭,不過說起來誰也不信,她初到聆月沙河,竟是孤身帶著妹妹一人。”
奉雲哀坐回原處,余光掃在桑沉草身上,將之不舍須臾地鎖在眼皮底下。
桑沉草渾不在意,悠悠道:“九年前,掌櫃應當不過十來歲的年紀,而妹妹大約尚在繈褓,兩人多半是遭遇不測,家道中落。”
“初時聽掌櫃的口音,並不像沙河中人。”老夥計歎氣。
“總不能說,她年紀輕輕便別有用心。”奉雲哀淡聲。
桑沉草哂道:“該說你善解人意,還是不通世事?”
第12章
桑沉草的話並非空穴來風,她早早便留意到,這白裙女子總是靜坐不動,而在旁人甩盅弄骰,亦或是做其它玩樂時,她才微動指尖。
那般冷漠,不像躍躍欲試,隻像效仿。
就好比在此以前,白衣人都不曾見到過此類玩樂,故而才作出這般學步學舌、亦步亦趨的舉動。
賒刀一派是避世無疑,但避世到如此程度,桑沉草聞所未聞。
若當真如此不通世事,賒刀派又該如何佔卜預言?
桑沉草心下笑了,她看這女子百般回避的姿態,亦不像會卜算的樣子。
神算子靠推演便能知曉萬事,白裙女子麽,還得細細驗屍。
奉雲哀聽出此女話裡的嘲弄,冷冷道:“在那等危難時刻,又那般年幼,她能有何心計。”
“正是窮途末路,才更是用心險惡。”桑沉草聲音微沉,傾身逼近道:“你不懂被逼無奈時,再是純淨之人,心中也會生出極惡之念。”
奉雲哀帷帽微動,大約是側頭回避了。
方才說話的夥計又道:“記得她初到之時衣衫襤褸,卻在聆月鎮中喊著要買下一處宅子,人人都覺得這丫頭瘋了,偏一個老不死的發現她的確有些錢財,便將杳杳客棧這一處房屋賣給她。”
“她要宅子作甚?”桑沉草好奇問。
夥計搖頭接著道:“隻知她迫切想在鎮子裡找一個住處,後來她才知,那老不死賣給她的屋子,根本不在聆月鎮中,而那時她已被騙走了所有錢財。”
“本就年幼,又是人生地不熟,可憐。”桑沉草輕嗤,語氣中不夾半分憐憫。
夥計道:“屋子那時閑置多年,早被乞丐佔據,不瞞諸位,當年我便在其中,在聽說這屋子被人買走後,還想設計將人趕走,誰知……買主竟是那麽個小丫頭。”
客棧中的幾個夥計相視一眼,大抵都是當時借宿的乞丐。
幾人娓娓道來,說本是想替姑娘討回公道的,沒想到那老不死的閉門不見,後來再過一段時日,竟帶著家當舉家搬離了聆月鎮,再也找不著人。
偌大一處屋子總不能空放著,眾人便挨個獻計,最後才有了這杳杳客棧。
這麽看,這些夥計的心腸也算好,否則以林杳杳一人之力,也不知要如何將一處破宅子修築成如今這樣。
“這麽多年,來往的江湖人數不勝數,不曾聽說掌櫃與誰有過節。”夥計搖頭。
“她的身世,她也不曾提及?”奉雲哀突然詢問。
眾人目光一轉,都朝座上的一個小姑娘看去,正是當年尚在繈褓中,便被林杳杳帶到這聆月沙河的小孩。
丫頭一怔,神色從方才到如今不改迷茫,良久才垂下頭,訥訥道:“姐姐說,林家上輩曾也經商,是被人害了個家破人亡。”
奉雲哀默不作聲,察覺身邊人倏然扭頭,終於將興致從她身上撇開。
“小小一個姑娘,身上竟帶著那麽多能買下一處宅子的錢財,想來也不是尋常人家。”桑沉草意味深長,“難道是世仇害成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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