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奉雲哀來說,多的是陌生花草,她往常接觸到的書冊幾乎全是功法秘籍,或者便是江湖萬人冊,還有零星市井話本,什麽論草論花的,書閣裡橫豎翻不出兩籍。
她暗暗記下,轉頭往車中指去,不發一言,唯恐一個張嘴便會露餡。
所幸這過來之人似乎與原先二人不熟,未察覺奉雲哀一聲不吭有何不妥,也並未問及其它。他徑自走向馬車,掀簾查看遊金不老花所在,回頭道:“你們且先將此物搬下來。”
桑沉草頂著旁人的面容站在邊上,一改平日閑散慵懶的姿態,雙手往粗布上一抱,略施內力,好似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東西搬下了馬車。
到來的那二人不揭粗布,在環著那東西走了一圈後,確認無誤道:“有勞,還請二位將遊金不老花移入石劍。”
看來,此物上邊似乎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印記,印記還在,他們便能確認器物無恙。
奉雲哀不動聲色地看向桑沉草,實話說,她並不知石劍上機關何在。
劍上無孔無門,乍一看,可不像是能隨意入內的,如此又該如何將遊金不老花移進去?
桑沉草倒是不慌不忙,抬臂道:“請二位行個方便。”
那兩人相視一眼,驀然騰身而起,各自拉住一邊的鎖鏈,隨即猛踏石台直赴雲霄,好似要將石劍拽離地面。
忽地轟隆作響,腳下顫顫。
奉雲哀定睛朝石台上看,只見那沒入石台的無刃重劍,竟還真的徐徐拔離了地面。
好似冉日初升,劍也徐徐而動。
石劍的劍尖處緩緩露出一扇一人寬的暗門,門內中空,想來便是那藏人藏花之處。
拉拽鎖鏈的二人撒手回到台上,皆已是精疲力竭,不光雙鬢掛滿汗珠,就連面色也蒼白無比,可見耗費了不少內力。
兩人拱手後相繼離去,其中一人走前留話:“置花後,還請物歸原樣。”
目送二位離開,裝模作樣許久的桑沉草終於嗤出一聲,就連步子也散漫許多,邁入其中道:“原來試劍台的玄機就在此處。”
奉雲哀抓住粗布一角,施加真氣將之往前一送,那半人高的泥腥物頓時脫手而出,好似滾落的山石,朝石劍窄門撞了過去。
泥腥物堪堪穿過窄門,被裡邊的人接了正著。
桑沉草笑說:“秀秀也不怕砸著我了。”
奉雲哀也進到門中,仰頭見上方漆黑如墨,看不到石劍尖頂,搖頭道:“你功夫了得,若是輕易就被砸傷,未免太不謹慎。”
“在你面前,何須謹慎?”桑沉草噙笑慢語,話中好似裹挾了難數的情思,叫人浮想聯翩。
奉雲哀微愣了一下,移開目光不答,過會兒問:“你如何知道,還能叫那兩人幫著拔出重劍?”
“我可不會和原先運花的那兩人閑聊。”桑沉草眉眼一彎,“只會和秀秀閑聊。”
奉雲哀抿唇不語。
桑沉草湊近打量面前物什,才知粗布上有幾處不易察覺的隱釘,若是中途拆開,釘子定會不好複位。她伸出兩指鉗住其中一枚釘,冷笑道:“原來如此。”
釘長竟有半臂,近能將底下的泥物扎穿。
奉雲哀看得心驚肉跳,此物銳利,如若扎在人身上,單薄者怕是真的會被刺個對穿。
釘子叮鈴落地,桑沉草拔釘拔得隨意,扔得也隨意。
最後一枚長釘落地,桑沉草笑道:“揭開看看,這遊金不老花究竟是什麽寶貝。”
“你竟也不知曉?”奉雲哀皺眉。
桑沉草漫不經心道:“北域太遠也太冷,就算有人攆我,我也未必會甘心前往。昔時倒是聽說過這遊金不老花難得,花期也是數一數二的長,聽聞這花不可入藥,也無甚毒素,不過是模樣好看,所以我也便懶得摘來瞧瞧。”
倒也是,此女看著隨心所欲,其實分斤掰兩,哪是肯耗費閑時做無用功的。
奉雲哀已暗暗將此女摸清摸透,索性拔劍在粗布上劃開一道。
粗布往旁一敞,慢騰騰垂落在地,露出一矮泥罐,還有其上纏繞得難舍難分的莖稈。
莖稈足有兩指粗,其上遍布細刺,許是前人不想被這細密的刺誤傷,在莖稈上邊裹了不少泥。
只是一路顛簸,泥剝落了不少,在底下堆積成丘,一些刺還是露了出來。
乍一眼看不到任何花色,借著那從門外瀉進來的光,只看到蒼翠一片。
“花呢。”奉雲哀皺眉。
桑沉草抬手將那緊緊纏繞的莖稈分開,歪頭找尋了一陣,隨之冷哧一聲,聽著很是不屑。
奉雲哀循著對方目光看去,冷不丁瞧見一只花苞,花苞竟隻比指蓋寬上些許,隱約露出一點紅。
“你有未覺得,這花似曾相識。”桑沉草伸掌托起花苞,傾身往前輕嗅。
奉雲哀眉心一擰,心忽地被澆了個透,一個念頭貫得她四肢發寒。
這花苞竟和奉容身上的……有幾分像,只是眼前這一物沒有任何香氣,枝葉也更為粗壯茁茂。
“花期也挺近。”桑沉草聞不到香味,狐疑將之從盆中提出,就好似擒人脖頸那般,舉止冷漠得駭人。
她猛抖幾下,令根須上的泥簌簌掉落,使之露出蛛網般的長須。
一番折騰,才知此花的根須竟已呈現出頹敗之勢,看著有些枯蔫。
奉雲哀心覺匪夷所思,顫聲道:“此花沒有毒,你的藥汁又是如何變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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