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沒什麽感情地“嗯”了聲,盯著她看了幾秒,倏地伸出了手。
油煙機轟鳴聲很沉悶,氣氛也像升騰的爐火那般熱烈,聞奈下意識退了步,後腰抵上了堅硬的大理石板。
退無可退,聞奈仰起臉,疑惑地看著她。
宋卿的手臂忽地停了下,抿唇說:“你頭髮散了。”
聞奈忍不住輕笑,說:“謝謝。”
宋卿的緊張來得莫名其妙,指尖往前探,勾住烏黑的發絲,觸感順滑冰涼,她捏緊了些,甚至有些愛不釋手。
“好了。”她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
“聞奈,我把折耳根摘好了!”陳最端著小鐵盆闖進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咳咳,我好像少淘了一遍。”
他跑得賊快,好像後面有鬼在攆。
食物的香氣勾引來了小八嘎,傻兮兮的小狗半邊身子擠進來,哈喇子流了一地,扯著她們的褲腳哼哼唧唧個不停。
聞奈順勢就把給小狗喂晚餐這樣的重要任務交給了宋卿,就說:“卿卿出去給它喂飯。”她把宋卿推出去,關上了推拉的玻璃門。
小狗和宋卿,宋卿和小狗,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的懵。
宋卿俯身薅了一把狗頭,對上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無奈歎口氣,道:“走吧,小狗。”長手臂一撈,小狗在她懷裡興奮地“汪汪汪”。
她剛轉身,聞奈眼裡的熱意浮上來,放縱著唇角的弧度。
宋卿把小狗抱進樓梯下面的狗窩裡,站在風口扶著欄杆吹晚風,風裡裹挾著蒼南河濕潤的水汽,頗有夏日余暉的微燥味道。
忽地,她眉心突然擰緊,掏出了運行得發燙的手機,此刻是六點十分,例會剛好進行了十分鍾,按照慣例,每人匯報工作的時長是五分鍾。
但是宋卿打開音量的時候,設計部一組的每個人都是掉線的,只有群裡那個碩大的問號引人注目。
徐文淵:【組長,辦公室的網掉了,聽說是行政忘了繳網費。】
聽起來離譜又合理,其余人紛紛附和。
——【我真服了辦公室這破網,每次到關鍵時刻就掉。】
——【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性,是你的計算機太卡了?】
——【每日三問,甲方找茬了嗎?圖紙畫完了嗎?保存按了嗎?】
宋卿眉頭一揚,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麽,往群裡扔了個拚手速的紅包,文字寫了“周末愉快”,取消了本周例會,改為項目進度的表格登記。
“謝謝老板”的鞠躬表情刷了屏,宋卿便不再看了。
這頓晚餐十分清靜,中間擺著的是陳最點名要的爆辣水煮肉片,以及飄著蔥花的蓮藕排骨湯。
聞奈廚藝不錯,但因為聞不慣油煙的味道,很少下廚做飯,所以吃飯前衝了澡換了衣服,頭髮沒有完全吹乾,卷曲的發尾透著褐色,散著一股極淡的沐浴露清香。
蒼南古城晚上的風還有幾分涼意,她搭了件薄款的針織衫,深色闊腿休閑褲,包裹著筆直修長的雙腿,氣質溫婉動人。
小王只顧著埋頭吃飯,平日裡最會陰陽怪氣的陳最端了個比臉還大的碗,遮住了臉上全部表情。
宋卿話本來就少,聞奈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除了給她布菜,也不會主動提出話題,大家都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只有小狗沒心沒肺地撒歡兒。
宋卿的確有心事,而心事來源於顧十鳶的一句話——“你知道情人晚上都應該做些什麽嗎?”
她知道,她怎麽不知道,她就是知道才這麽緊張。
顧十鳶:【麽麽,你好菜啊。】
宋卿小名叫麽麽,至於名稱的由來,是聽宋媽說這小孩喜歡吃,別家小孩都要家長追屁股後面喂飯,而她憑一己之力將自己吃成了小胖子,誰家阿姨瞧見了不說句“真乖”。
久而久之,她的名聲在小區裡傳開了,人人見她都要捏一捏,親一親,宋卿耳濡目染學會的第一句話是麽麽噠。
這事兒宋媽逢人就說一遍,顧十鳶自然知道,後來宋卿也就不再往家裡拎朋友了。
宋卿:【你最好閉嘴。】
顧十鳶這麽一打岔,宋卿反而沒那麽緊張了。
晚上十點,晦澀的夜幕是一片虛無,忽閃的星子大多被烏雲掩蓋。
宋卿從陳最的書架上取了本書來看,泛泛地翻了大半本,內容講了些什麽沒記住,隻記得書名很有趣——《冥界的秩序》。
她又堅持等了半小時,門外沒有新動靜,神情慢慢怔松,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可能是放松多一點。
夜爬蒼南山的壯舉還歷歷在目,後遺症逐漸顯現出來,肌肉一直僵著,一股股往外泛著酸軟和疼痛。
嗯,今晚大概風平浪靜。
宋卿吐出口濁氣,不再等聞奈了,拖著沉重的步伐打開了浴室的磨砂玻璃門,冰涼的水從花灑裡飛濺出來,刺得她一激靈,她在水流裡睜開眼,霧氣朦朧的鏡子裡勾勒著曼妙的線條。
有些話難以啟齒,她其實有點好奇那件事的滋味。
宋卿輕輕掐了下,在細嫩的肌膚上很輕易留下紅痕,她心口一麻,仰起臉,衝了會兒水,呼吸漸漸輕了。
門忽然被人敲了一下,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一瞬間心跳鼓得極快,嘶聲道:“誰?”
浴室挨著門,上面開了排氣窗,淅淅瀝瀝的水聲掩蓋不住說話的聲音,但卻能加上一層欲說還休的朦朧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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