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兩個字落下來,隱藏在樓梯後的保鏢衝出來,盡管穿著夾克衫便裝,身材也魁梧得可怕,一看就是練家子。
他們氣勢洶洶地走過來,那幾人仗著在醫院,心底發怵也強裝鎮靜,“我告訴你們,這可是法治社會。”
冷臉保鏢氣勢洶洶地奪過手機,使勁擲在地上,手機瞬間被摔得四分五裂。
女孩子的母親退開幾步,栽倒在地上,薄唇顫抖著,講不出完整的話來,“你、你、你,我要報警!”
宋卿不能做的事情,聞奈願意替她做。
這件事保鏢做不了主,側身讓開通道,讓聞奈的視線暢通無阻。
宋卿攥緊了她的胳膊,臉上的表情是茫然與怔松,聲線繃得很緊,臉色也很陰沉,“別管他們了,你不要過去。”
可是為了宋卿的名譽,聞奈必須要處理好這件事情。
她拍了拍宋卿的手,認真地承諾,“沒關系,林先生不會讓她們欺負我的。”
聞奈苦澀地笑笑,沒想到自己也有仗勢欺人的一天。
搬出這樣的龐然大物,的確讓宋卿安心不少,但隨之而來的擔憂淹沒了她,她反手拉住聞奈,眼圈通紅,“有代價嗎?”
聞奈其實不知道。
但她的笑一如既往地溫柔,捏了捏宋卿的掌心,“沒有。”
她想,有什麽代價呢?她能失去的本來就不多。
宋卿站在原地,小腿上纏著夾板,一股股的刺痛,她額頭的汗都沁出來了,淺琉璃色的眸子裡蓄滿了悔意。
聞奈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頰,“怕什麽,我在呢。”
“余叔。”她輕聲道,陰影裡走出來位穿著青袍長衫的中年人,慈眉善目的模樣,目光隻為一人停留。
“小姐。”他故意說得很大聲,如願嚇到了那些欺軟怕硬的人。
聞奈目光稍稍柔和,“余叔,麻煩你帶這位女士去手機店,購置一部新手機,然後帶他們去警局,我等會兒過來。”
余叔自然是令出惟行。
他一個眼神,保鏢做了個請的姿勢,幾人在恍惚中被請進了電梯。
整個走廊清淨下來,不斷有更多的醫護人員來往,宋母跪坐在地上,雙手合十對著白牆祈禱,宋父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玻璃後面拉上了布簾,外面看不見裡面的情況,眾人只有焦急地等待著。
宋卿坐在輪椅上,小腿已經出現了腫脹的情況,但她完全顧不上,聞奈隻好邊與余叔交流,邊分心留意她的狀態。
情況如此焦灼,又等待了一個半小時。
午時,陽光都盛起來,雨過天晴後的藍天分外澄澈。
加裡醫生走出來,身後跟著宋斯年的主治醫生,他們摘下口罩,表情很凝重。
宋卿喉嚨滾了一下,艱澀道:“要簽病危通知書嗎?”
加裡搖搖頭,湛藍的眸子裡滿是疲憊,他第一次沒主動去看熟悉的好友,而是對著宋卿鞠了一躬,“抱歉。”
他的中文再生澀,宋卿也聽懂了。
宋母嚎啕大哭,絕不肯接受這樣的結果,宋父抱著她,經歷著自己人生中最艱難的一天。
宋卿的眼淚奪眶而出,壓下哽咽,“什麽意思?”
她把目光落在主治醫生身上,希望能聽到一個截然相反的答案。
主治醫生搖搖頭,神情黯然,“我們盡力了,全身器官衰竭,他現在醒著,想見你們最後一面,抓緊時間吧。”
“盡力了,盡力了......”宋卿呢喃著,一下子有些崩潰。
加裡抬眸,看向聞奈,“聞,他想見你。”
聞奈不覺得訝異,她與宋斯年早就盛景時便擦肩而過了。
只是——,她無法坦然地面對宋卿摯愛的兄長。
本來是不允許探視的無菌重症監護病房,但已經不用再穿防護衣進去了,厚重的門敞開著,傳來濃重的血腥味與消毒水味。
宋卿執意要與聞奈一起進去,還有宋知意。
宋知意牽著姑姑的手,大顆大顆的淚水往下滴,哭腔很重,“姑姑,裡面的人真的是爸爸嗎?”
宋卿頷首,偏過頭,“知意,待會兒想說什麽就說吧。”
宋知意不知道在想什麽,另隻手揣進衣兜裡,攥成拳頭的樣子。
進了病房,裡面比宋卿想象中的要冷,宋斯年躺在床上,臉上罩著透明的呼吸罩,見她們進來,噴出乳白色的薄霧。
原來多麽健碩的男人,不足一周的時間,已經骨瘦如柴。
他努力抬起手指,小幅度勾了勾,宋卿趕忙走過來,握住他的手,嘶聲說:“哥哥。”
宋斯年定定地看著她,久久沒挪開視線,“麽......麽......”
靠得近了,宋卿才看清楚他唇邊的血漬,被擦拭過,留著淺淡的痕跡,她壓著聲音哭,有些抽搐,“我在。”
“好。”宋斯年用力地呼吸,心跳檢測儀狠狠地跳了兩個大幅度,他偏向一側,看向聞奈,“聞......”
聞奈蹲下來,把手放在宋卿與他交握的手上。
宋斯年努力睜著眼睛,舍不得眨一下,“一起,走。”
他說話已經很費勁了,幾次要合上眼睛,又掙扎著醒過來,接著說:“家......抽......抽屜......硬盤。”
“好好好,我回去就找硬盤,我回去就看。”宋卿崩潰哭出聲音,渾身顫抖著,“哥哥,宋斯年,你別睡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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