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極力分辨,卻什麽也分辨不清。
但……雨幕驟然停止。
世界忽然安靜得可怕,那黑暗更是安靜,安靜到讓向餌害怕。
她瞪大眼,眼角疼痛得要命,鹹澀的水滴一直在侵蝕她的眼球,但她還是隱約看見了……
有什麽東西,從黑暗之中緩緩走近了。
血腥味。首先聞到的是極其惡臭的血腥味,那味道刺鼻又頗具衝擊力,哪怕在雨水的臭味裡都如此強烈,讓向餌鼻腔都有點疼痛。
濃重的血腥味中,有什麽聲音傳來,像是什麽粗壯、龐大的東西在地上拖行,發出刷啦刷啦的聲音。隨著聲音越來越近,向餌盡力仰起頭,能看到一些……比黑暗更黑的巨大物體,幾乎要遮蓋住她前方的整片天空時……
前方出現了一片白色。
向餌屏住呼吸,希望像燎原之火在她心底瘋狂蔓延。
雨幕停止的瞬間,某種人類不可見的結界悄然破碎,一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光線透過裂縫照射進來。
像是黑夜終於過去,晨曦正在降臨,純潔的白衣像揭開一道簾幕,緩緩露出全貌。
白衣上布滿斑斑血跡的女人,高跟鞋正篤篤地踩著地面,帶起一朵一朵的水花,那些水花幾乎是紅色的,似乎都帶上了什麽東西的鮮血。
向餌抬頭往上看,目光裡是抑製不住的狂喜和欣慰,她果然看到了那張熟悉的、精致絕美的臉龐。
“沈遇鶴!”
她嘶啞著嗓子叫出聲來,隨即,還來不及說出更多,她就哭了。
狂喜的眼淚從她臉上成串落下,可哪怕在哭,她都不舍得閉上眼睛,在澎湃的淚水中她使勁睜眼,把沈遇鶴全身上下來回看了好幾遍。
沈遇鶴一隻手臂垂落下去,晃蕩在身子一側,明顯使不上力,肩膀上有著血肉模糊的黑暗孔洞。
白衣早已染滿了鮮血,不知是她的還是怪物的。
衣衫破損,雨傘不知去了哪裡,腳上的高跟鞋斷了一根帶子,她走路時微微拐著,腿上或許也有傷口。
那張精致美麗的臉上,是被雨水衝刷成一道道的鮮血,像是原始部落裡神秘的人臉彩繪,用敵手的鮮血製成的功勳章。
她的長發完全濕透,披在肩膀和臉上,她緩慢而艱難地走過來,像是結束一場重要戰鬥的冷酷殺手,帶著殺戮的氣息,也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在向餌疼痛模糊的視線中,沈遇鶴彎下腰來,伸出那隻沒受傷的手臂,輕輕伸到她的腋下,將她扶起。
向餌借力站起。
“小心……”
沈遇鶴嗓音沙啞疲憊,幫向餌站穩之後,她就縮回手去,一點也不碰向餌。
像是保持著某種拘謹的距離,她往後退了一步,眼神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上下打量著向餌全身,松了口氣的樣子。
向餌恍惚想起,在電梯裡,就在剛剛……她還對沈遇鶴尖叫過“別碰我”。
她真是個大混蛋!
向餌流著淚,全身脫力,任由自己往前倒去,完全放松地倒在沈遇鶴懷裡。
她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對方因為驚訝,身體僵硬了一瞬,又趕快放松,這種細節讓她覺得更加安心。
向餌兩隻手順勢在沈遇鶴後背相扣,把沈遇鶴冰冷的身體,完全和自己按在一起,她的腦袋抵在沈遇鶴脖頸下方,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兒。
但這血腥味,和之前那種惡臭的味道完全不同,這是沈遇鶴自己的血,帶著她特有的那種甜香。
幾乎是迷人的血腥味。
向餌用力把自己腦袋往沈遇鶴脖頸裡塞,泄憤似的啞著嗓子說:
“我都……叫你跑了!”
沈遇鶴的聲音同樣沙啞,卻溫柔至極:
“我也說了別擔心,我沒事的。”
向餌心裡愈加酸楚,都這個時候了,沈遇鶴還在寬慰她,明明肩膀上的血洞明顯得可怕。
想到這點,向餌立即就想起身,嘴上語無倫次:
“不行,你受傷了,你這個傷口這麽嚴重……得趕快去醫院,趕快去!我們現在就走……”
但她卻被一股力量輕輕按回了那個懷抱。
沈遇鶴那隻還能動的手,緩緩按在向餌背上,把她按回了自己懷裡。
向餌立刻不動了,讓自己全身放松,雙手再度收緊,胸腔裡澎湃的情緒幾乎要衝破她的肋骨,衝破她的鮮血和皮肉,就要衝進沈遇鶴的胸口裡去。
都不用沈遇鶴開口。
她也能理解她的意思。完全能理解。
沈遇鶴在表達,別走,別離開,讓她抱一會兒,讓她在可怖的戰鬥之後,好好地被溫柔安撫一會兒。
沈遇鶴沙啞的嗓音在向餌頭頂響起,說出口的話,卻完全出乎向餌預料。
沈遇鶴手按在她背上,仿佛不舍一般輕輕摩挲著,她說:
“你看到了……真相就是這樣。”
向餌完全沒往這方面想。
她隻顧著感受沈遇鶴給她的信賴和溫柔,隻顧著感受對方的甜香與心跳了,幾乎忘記了還有真相這種事……她現在才回過神來。
她慢慢睜大眼睛,偏過腦袋看著沈遇鶴的肩膀,和披散在脖頸上,潮濕又帶著血氣的肮髒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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