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平心而論,那尊佛像美麗嗎?
當然是極美的,美到讓人失去理智,美到讓人余生難忘。
此時此刻,向餌注視著面前的女人,她呆愣之余,腦海中忽然閃過那尊佛像。
面前女人的容貌,與那尊佛頭三分相似,細看也是具有古典美的中正雅致,遠山黛眉下一雙寒星似的鳳眸,圓潤飽滿的紅唇,羊脂玉質的肌膚,鵝蛋型的標準美人臉。
但更像的,是那種氣質。那種向餌自己都無法言說,不屬於人間,高遠而清冷的,旁觀者的氣質。
風聲安靜下來,時間宛如靜止,周圍一個路人都沒有,連打著旋落地的樹葉都不再飄落,那一注白亮的日光再度被陰雲掩埋,黯淡塵世之中,唯有紅裙女人是唯一的色彩。
白的地方在發光,紅的地方在灼眼。
女人一直看著向餌,那種視線比起觀看,更像是在觀察她。
半晌,兩個人誰都沒有出聲。
直到向餌雙腿酸麻,她緩緩站直身體,身體微微踉蹌了一下。女人想要扶她,伸手的動作卻遲了幾秒,隻得慢慢收回手。
向餌站直了,只能看到女人的下巴位置,她看著那骨肉勻亭的下頜,輕聲問: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伸手,指向她的胸前。向餌低頭才發現,原來自己脖子上一直帶著工牌。
工牌上面當然寫著她的名字。
向餌點了點頭,轉過身,要回公司了。
女人卻在她身後說:
“這個,你的嗎?”
向餌回頭,看到女人對她伸出一隻手來,那凝脂般細膩的手指上,忽然多出一串珍珠項鏈。
那珍珠和她的手指尖互相映襯,竟是說不出誰襯托了誰。
向餌當然認得那一串珍珠項鏈,那是她用畢業第一個月工資的一半,給自己買的小禮物,是她唯一一件正價首飾。便宜的珍珠甚至不是天然的,而是人工培育的,質感和光澤算不得頂尖,但她很喜歡,這是她給自己的一小份愛意。
可是……她今天出門的時候,有戴這個項鏈嗎?
向餌想不起來了。
“啊……是我的,謝謝。”
向餌對女人道謝,走上前去。以她這幾天的精神狀態,不記得有沒有戴項鏈太合理了,至少東西的確是她的沒錯,那應該就是她丟掉的吧。
肯定是剛才她在路上跑的時候丟的。
她伸手去拿那珍珠項鏈,剛拎起來,那女人手腕忽然一轉,將那串珍珠項鏈反轉一圈,掛在了她的手腕上。
慘白無血色的手腕,靛青的血管上橫陳著溫潤魚肚白的珍珠顆粒,向餌低下頭去,看到女人羊脂玉色的手指,和她慘白細瘦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
她還是更喜歡對方的手指,真是漂亮。怎麽看都比她自己的漂亮很多,像是女媧精心捏出來、細節都滿分的作品。
女人的手指從她手指間穿過,無意碰觸到她的手指。向餌被冰得往後一縮,怎麽這麽冰?看來對方也是寒性體質啊。
向餌乖乖地沒動,任由對方幫自己纏項鏈,很快纏好了兩圈。
女人看著她這隻手,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斬釘截鐵地說:
“好看。”
向餌抬頭看向對方。對方臉上滿意的表情絲毫沒有作假,那原本簡直像假人一樣的精美五官,此刻也因為有了表情,變得生動起來,美麗眼眸裡有某些情緒在流動。
這讓她的吸引力瞬間增加十倍。
向餌再次看呆了。
女人看向她,眼波流轉,嘴角輕輕一勾。
這瞬間,明明是接近冬日的秋,向餌卻覺得,周圍猛然開滿了夏花,連串的紅薔薇和成片的白山茶,以女人為中心,瘋了一樣四下蔓延。
向餌閉了一下眼睛,心臟跳動的頻率幾乎擊穿耳膜,她收回那隻綴著珠串的手,輕輕捏住冰冷的珍珠,開口:
“謝謝。你……也好看。”
這只是正常的社交禮儀,她之前也經常這樣誇讚別人,沒關系的,不用緊張……可向餌剛說出這話,就有一股火焰燒上來,直像是要燒穿她的喉嚨,叫她乾渴、堵塞,再也多說不出一個字。
要命的是,那陣火從喉嚨燒到了她的脖子,還一路燒上去,下頜、臉頰直到耳廓……全都在燒。
她能清楚感覺到自己臉上火燒的路徑,可越是感覺到,越是緊張難受,越是助長那火焰。到最後,她整個人都燒滾了,燒得像開水,頭髮裡都是熱的,從頭頂上噗噗冒泡。
這個時候,她聽到那大提琴一樣磁性厚重的聲音,帶著極迷人的笑意,宛如咒語響起:
“向餌,好看。”
女人溫柔笑著,目光明媚專注,直盯著她漫成一片紅暈的臉看。
向餌低下頭去,這下,她連手腕都燒了,所有珍珠都成了熱騰騰的滾珠,她甚至懷疑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會直接燒起來。
“啊……我,我那個要回去,回去上班了……”
她囁嚅了幾聲,轉身往公司大樓走去。她起先還能保持步伐不要太快,要走得端莊優雅一些,但很快她就不由得加快步子,後來幾乎是跑起來了。
她捏著滾燙的珠串,耳朵也滾燙地被風吹著,她往前奔跑,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心情與之前已經截然不同。
她……真的很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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