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幫向餌打開客廳大門,久違的戶外光線照在向餌臉上,讓向餌不由得抬頭望了一眼。
太陽又遠又小,絲毫沒有熱度,也像是假的。向餌禁不住懷疑,她不會又被改變認知了吧?
阿赫適時輕聲開口:
“沒有。我從今以後,絕不會再改變你的認知,我保證你見到的、經歷的、記憶裡的一切都是完全真實的。而且以前我也從不改變你的認知,我隻……隻抹除過你的一些記憶……”
說到最後,阿赫語氣開始變得心虛。
向餌一句鬼話都不信,問得非常直接:
“最後那一天,不就是你害得我變成那樣的?”
阿赫愣了一下:
“什麽?”
向餌腦海中浮現出最後那一天的場景。她自殺之前,曾經那樣強烈又渴求地,到處去找沈遇鶴,毫無尊嚴和腦子,隻想和沈遇鶴……不就是被這個怪物,徹底改變了認知麽?她等於是被怪物強行……所以她才那麽崩潰!
除了欺騙、背叛和無法接受的本體之外,向餌本以為,邪神對自己還是有一些尊重的,要做什麽都需要她先許願。
可是,從商場回來那天,邪神居然會那樣徹底地改變她的認知,把她的愛意當做玩具隨意拉扯,這實在是……超過了她最低最低的底線!
意識到自己的認知被操控,被邪神強行……她的最後一根理智之弦也徹底崩斷,只能立刻自殺!
然而現在,這個家夥居然又來菏顛倒黑白,說什麽它從沒改變過自己的認知,這怎麽可能?
向餌沒有解釋,轉身往樓下走。
阿赫看著向餌單薄的背影,逐漸皺起秀美的眉頭:
“你是說……那一次?”
她臉上忽然間放出光來,非常高興地噔噔噔走下樓梯,急切地說著:
“那是因為你中了商場怪物的毒,不是我!根本不是我!”
向餌頓了頓,轉頭看她。
阿赫像是在洪水裡漂泊多日、幾乎已經要死的人,終於找到了一根浮木,她非常努力地扒著這根浮木,面龐放出期待得救的光彩,都激動到語無倫次,甚至從身側長出幾根觸手,跟著她的話一起比劃:
“是這樣的!哦……你的記憶……”
阿赫的一根觸手飛快按在向餌頭頂。
向餌嫌棄,把觸手拽下去扔開,但卻猛然一陣恍惚。
有什麽東西……是記憶,新的記憶出現了!
向餌一時間沉浸在那記憶之中,她看到,自己和“沈遇鶴”在商場門口下車,又看見“沈遇鶴”在天上用黏液拯救人類,還有……她因為懷疑對方身份,鑽入商場,逼問“沈遇鶴”之後,又被對方強吻到暈倒。
再然後,就是那些羞恥又瘋狂的記憶了,她光著身體去衛生間門口……身上長著觸手的阿赫,抱著她的時候,似乎確實說了一句“中毒了”之類的話,但她當時神志不清。
阿赫語速很快地在旁邊解釋:
“你應該是吸收了商場怪物的血液,那裡面的汙染可以放大你的欲望,壓製你的理智,當時你已經快要徹底汙染了,我不得不……用觸手,從你的身體裡,把那些毒素吸出來……到後面是我沒有壓抑住我的欲望,可是我真的從沒改變過你的認知!只是抹去了一點記憶而已!”
向餌愣在樓梯上,她看著那些記憶,努力分辨著前因後果。
她保持著冰冷的語氣:
“你是在說,那些……我那些發瘋的行為,都是怪物的毒素?”
阿赫激動不已:
“是的!也不是……我說過,那些毒素放大了你內心最深處的欲望,而你的欲望是我!”
她這麽說著,忽然間出現在向餌正前方,看進向餌的眼睛裡去。
那張向餌很熟悉的,屬於沈遇鶴的,處處都符合向餌審美的精美人皮面容,露出極其甜美、極其虔誠的笑容,就像是罪人得到了減刑,沙漠旅人找到了綠洲……她非常輕聲,一字一句咀嚼著這句話,每說一個字臉上的光彩就更美麗幾分,像是在品味生命的甘霖:
“你的欲望……是我啊。”
她站在下方的樓梯上,明明比向餌更高,卻微微彎腰,使得她必須抬頭,才能從下而上,看清向餌的臉。
她懷著美好的期待,抬起眼睛,從睫毛之下往上看。
向餌背著光,手搭在扶手上,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冰冷尖利的下頜線,像是那柄匕首。
那柄阿赫送出、反而用來殺她的匕首。
時間凝滯在狹小冰冷的樓道之間,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堪堪一小把,只夠照亮向餌腦後一縷鬈發,她的身軀瘦小,卻是最強的審判者。
在阿赫極度期待、極度愛戀的目光中,在細小卻明亮的陽光裡,在這棟搖搖欲墜老樓的見證下。
向餌隻微微張開唇瓣,吐出兩個字:
“騙子。”
阿赫徹底愣住。
向餌撥開她,往下走去,沒再說任何一句話。
一層一層樓,像一圈一圈旋轉的因果。有因必有果,有果……便無人信那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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