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大小姐到底還是大小姐,像這樣光天化日隨處坐下吃飯的事,對她來說終究還是有些局促,一口粽子吃得像是含在嘴裡抿糖一般,不融化了就咽不下去似的。
不過大小姐的放不開那不叫放不開,那斯文,舉手投足就沒有不好看的。陸懷自己也吃著,目光卻比這糯米粽子還黏,盯著人家的臉都不帶挪的。
“我臉上,可是沾了什麽髒的,惹你這般看我?”秦阿婆大氣,這粽子裡頭擱了不少肉,就是李玉嫻吃得這般慢,也已經咬到了肉,這會兒含在嘴裡,細細咀嚼。
“啊?”陸懷抬手,用手腕扶了扶鴨舌帽,將帽簷又往下蓋了蓋,幾乎要遮住自己的眼睛。
李玉嫻卻是不給她逃避的機會,又將她的帽子撥了回去:“在想什麽?”
“沒什麽啊......”
李玉嫻抿著唇注視了陸懷半會兒,咽下嘴裡的粽子,輕聲笑說道:“在我及笄那年,我舅舅曾送我一件禮物,與你很是相似。”
陸懷一聽又有故事,頓時來了興致,問:“什麽禮物?”
什麽禮物還能跟她一樣!難不成是送了個人給她?
“一隻鸚鵡,約莫這麽大。”李玉嫻手一張,比劃出約莫十幾公分的距離。
“鸚鵡啊......”陸懷臉一垮,有些不大高興,她不是很喜歡鸚鵡,好像跟鸚鵡有關的詞語,都算不得是什麽好詞,而且還花裡胡哨的。
她才不花裡胡哨呢!
“嗯。”李玉嫻點頭:“是一隻性子很讓人捉摸不透的小東西。”
李玉嫻想了想,繼續講述這隻小東西是如何讓她捉摸不透的:“有時,它很健談,不論我說話還是不說話,它總要與我搭腔,可有時吧,又很沈默,讓人猜不透它究竟是有了什麽心事,犯起呆來,竟是飯也不吃水也不喝,真真讓人著急。”
陸懷:“聽上去你不是很喜歡它......”
不僅讓人捉摸不透,還是個小麻煩精呢。
“怎會,我十分喜愛它。”李玉嫻垂眸,似是在回憶:“正是因為喜歡,才在它茶飯不思的時候擔心,又恨自己不是鳥兒,不能讀懂它的心思,亦不能為它分憂。”
看李玉嫻神情中真流露出了擔心,想來這隻鸚鵡對她來說也是很重要的,陸懷也不由猜測原因:“那怎麽辦呢?不會是被關在鳥籠裡久了,得了憂鬱症吧?”
李玉嫻搖頭:“它也並非總是憂心忡忡,我不知如何安慰它,便隻好為它備上好吃的好喝的,時常為它清理羽毛,撫摸愛護,不過多久它又會活潑起來,我就知道它是自己想清楚了。”
嗯,這麽被她一形容,怎麽好像這普普通通一隻鸚鵡都跟成精了似的,還能有心事,還能跟李玉嫻相處得有來有回。
“你怎麽知道它是自己想清楚了呢,可能它只是無法將心中所想的事告訴你,又怕你為它擔心,所以裝出來的開心。”陸懷順著李玉嫻的話,索性賦予了鸚鵡更豐富的心理與人格。
李玉嫻側首望著陸懷,笑意微減:“那你呢?”
“我?”陸懷有些莫名,不懂為何話題落到了自己頭上。
她們不是在講鸚鵡嗎?
“你有時也是呆呆的,可是也有什麽不便與我說的心事?且我又無法為你解憂,你怕我擔心,反倒裝出輕松來哄我。”
陸懷:“啊?”
這人......
陸懷癟了癟嘴,語氣裡藏了委婉的怨氣:“怎麽你的故事怎麽總是這麽巧,巧得正好能跟我的事對得上?不會都是現場編了一套做引子,然後來套我的話吧?”
“怎會,正是因著你,我才想起這些往事說與你聽啊。”李玉嫻咬了一口粽子,細嚼慢咽吃著,好似已經將剛剛的話題翻了篇,不再在意陸懷是否藏著心事。
陸懷也兀自吃著,看著李玉嫻那已然不甚在意的模樣,心中有些委屈。
這家夥,明明是她挑起了話頭,怎麽一會兒又不繼續聊了!到底還能不能好好聊天!
“李玉嫻!”陸懷恨恨叫了一聲。
“嗯?”李玉嫻卻裝得無辜。
“你怎麽不說話了!”
“說什麽?可是還要聽故事?”李玉嫻看向陸懷:“若是想聽,那也要勞你等我一會兒,我得想一想,否則我每次張口就來,你又要說我編故事來誘你騙你。”
陸懷:“我沒有說你編故事......我開玩笑的......”
“嗯,你玩笑說得越發認真,我就聽不出是玩笑了,隻當是你真心說我滿嘴謊話,盡說些唬人的東西了。”
陸懷:“......”
糟了。
怎麽感覺越說越亂,越說氣氛越怪了......
李玉嫻不會是,生氣了吧......
“那、那如果我認真問你些話,不是開玩笑,你能認真回答麽?”陸懷眼神閃躲,語氣也不夠硬氣。
李玉嫻神情微頓:“嗯,你問。”
“我想想......”
在別人眼中,陸懷應是個樂天的孩子,總是將喜樂掛在臉上,嘴甜懂事,人美心善,見過她的人,總能想到,她當是個在好人家裡被悉心愛護出來的寶貝。
然則不是。
其實陸懷不算一個特別會敞開的人,沒有家人的陪伴、過早的獨立生活,就算沒有將她養成孤僻苦毒的性子,但依舊對她產生了極深遠的影響,尤其是她身邊有很多仍舊關愛她的人,而這些人往往都是看著她長大且年事已高的老人,因此她早已習慣了將自己所有的苦悶藏起來,又將那乖巧討好模樣展現出來,為的就不讓別人來擔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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