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想要集中精神,就越是容易分神,越是分神,就越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集中精神。陸懷誇她用功,誇她是認真,誇她是學究,可陸懷哪裡知道,若是真用功、真認真、真學究,區區這些東西,哪裡需要她那麽長時間地研究呢。
而最近,她總需要時不時地提醒著自己一些,又或是在自我審識中不斷刺問自己——這個世界明明就不屬於自己,為何還要將這紅塵之心投入其中呢?陸懷是誰,是救命恩人,她如此善待自己,自己也合該不為她的生活再添苦惱才是。
更何況,她早已提醒了,她不想要那樣......
是不想要那樣,的吧?
李玉嫻苦吟著扶住了頭,頭裡好似被鋼針戳了一般,抽抽得疼。
明明自己與自己講定了,這一生不會再歡喜一個人的。
可為什麽呢。
為什麽偏偏上天還要再讓自己遇見一個陸懷,一個乖乖呢.....
或許,當初沒有跟著她踏進這個門就好了。
也不至於如斯糾結痛苦。
——
午後,雨水稍有止息之意了,但天色未明,遠望依舊烏雲密布,雷聲轟隆不斷。李玉嫻坐對庭院練字,而桌上已經攢了不少廢稿,皆是李玉嫻平時不會寫來收心靜性的草書。
她確然有著自己的心事,也是必須一個人獨處時才能去想明白的心事。
而直到一個巨大的霹靂閃過,隨後震響哐然砸在地上,才將李玉嫻驚得聳肩捂耳回神。
雨小了,風更大了。
李玉嫻視線落到了庭外的梅樹之上,久久靜默後,她起身走到客堂外,稀疏的雨點打濕了她如墨的發,纏濕了她身上的裙,隻她好似並不在意,伸手輕輕地撫摸著那不甚婀娜的枝乾與孱弱綠葉。
“我從不信鬼神,只因我知我命在我不在天,可現如今,上天卻叫我在此世間遊蕩一遭,好似偏要叫我信些什麽......”李玉嫻唇角微顫,似笑又似哭:“若我信了,你可否向我開口,好讓我知曉,我究竟該如何做?”
何其癡。
竟要向一株不懂世情、不會開花的樹問話。
李玉嫻定睛看著那木頭良久。
倏然自嘲哀笑,抹去眼淚,回身進了屋。
將桌上亂紙廢畫收作一團丟進紙簍中,李玉嫻合上書,緩步登樓,來到她與陸懷的房門口,正待開門,聽見廊道不遠處有嬉笑聲,循聲望去,原是那對年輕姑娘。
“嗨,姐姐好呀!你回來了啊!”其中一位元氣十足的招呼,即便離得不近也聽得一清二楚,而李玉嫻與陸懷一起這麽久,也造就習慣了時常會被熱情顧客招呼的情況。
“你們好,吃過了麽?”李玉嫻稍微放了聲量,點頭問候。
“早吃過啦,陸老板去接你的時候我們點了外賣吃,陸老板是在午休嗎?”
李玉嫻點頭,而後將食指抬起,抵在唇間。
兩個姑娘頓時捂嘴,將嬉笑收了起來,卻又在打量李玉嫻時,露出了幾分偷偷摸摸的雀躍。
李玉嫻滿意了,說了一句失陪後就開門進了房。
窗簾緊閉,房間裡晦暗一片,本該在床上躺著休息的人披散著頭髮坐在床沿一動不動,不知怎的,李玉嫻被這一幕弄得心頭一滯。
“怎麽傻坐著?”李玉嫻反手將門帶上後,穩步過去。
“唔,嗯。”陸懷抓了抓自己的臉,好似才從神遊中醒來:“怎麽了,有人找我?”
“沒有。”李玉嫻輕輕一歎,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陸懷此刻的模樣實在叫人愛憐,李玉嫻好不容易才克制自己,沒有用手撫摸她的頭:“睡過了?”
“嗯,打雷,嚇醒了。”
李玉嫻:“......”
這是什麽乖囡囡,李玉嫻暗自吸了一口氣,才道:“可以坐你身邊?”
“當然了。”陸懷笑,順手將身邊的被子掀開丟到裡側,為李玉嫻清出一片容身之地。
“怕打雷?”
“不怕,就是有點響,打得我心慌慌的。”陸懷撫了撫心口。
心慌慌這李玉嫻是察覺不到的,她隻察覺到陸懷這一覺醒來,聲音都有點暗啞了。
“身體怎樣,可有哪裡不適?”關切溢於言表,只差又將人的腦袋掰過來貼在臉頰上試溫了。
“有點冷。”陸懷無精打采地回答:“裹著被子也總是起雞皮疙瘩。”
李玉嫻皺了皺眉,剛抬起手,又放下:“我摸摸你背心可好?”
“背心?背心怎麽了?”
“看你盜汗沒有,不摸也無事,你告訴我就好。”
“有點......”
李玉嫻默了默,沒有再去摸陸懷的背,而是用手貼上了陸懷的額頭。
“你這樣,試得出來麽?”陸懷不閃不躲,隻問。
李玉嫻眸光落在陸懷那嬌俏的鼻尖上,思量些許,笑:“拿我開心?”
“怎麽會,中午你這麽用手試我額頭,不是說試不出來嗎?”
“確實不太能,現下我手涼得厲害,這麽貼著你的額頭,隻覺得滾燙非常,怕你已是燒迷糊了。”
陸懷:“......”
你才燒迷糊呢,老娘明明好好的,陸懷癟著嘴,嘟囔道:“那你用臉試試.....?”
李玉嫻將撫在陸懷額上的手微微一回收,隨即直接越過她的頭頂,來到她的後腦杓:“嗯,那你別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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