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那樣!”李玉嫻湊近她的耳邊,隔著頭盔,也喊。
“哼!”
逗她太好玩了,逗一輩子都不覺得膩。
沿學校出去的那條路,總有不少攤販聚集擺攤,賣水果的、賣小吃的尤為多,李玉嫻一邊吃一邊瞥見沿學校路邊的攤子好像有個賣糖的,只是猶豫的一瞬,陸懷已經開出去好遠,想了想,作罷。
但話頭還是要提的:“剛剛路邊有個賣麥芽糖的你看到沒?”
“什麽?”陸懷聽不清。
“我說,我剛剛看到,路邊有個攤子在賣麥芽糖!”李玉嫻提高了聲量。
“想吃啊?”
“沒有啊,就是這種攤子現在很難見到了,但一見到就想到你小時候。”
“......”陸懷抿了抿唇,感慨:“也就我們那時候當個寶,現在的小孩誰還吃這個?”
童年的事,早已釋懷,酸甜也罷,都算作過去,成為她們之間總會時不時憶起的談資。
“不過每次想起來,還是覺得挺難受的,你媽媽為了一個沒用完的牙膏殼打你。”
“窮呀,沒辦法。”
對於陸懷的媽媽,李玉嫻總是有種無法理解、無法言說、五味雜陳的滋味在裡頭,可能是隨著年紀慢慢上去吧,看問題的方式和角度都在改變,再摻和一些時代一些人情一些無奈之後,就無法生出埋怨來。
她對陸懷其實是好的,不管怎麽窮,怎麽改嫁,怎麽打罵陸懷,不管陸懷的繼父怎麽不願意掏錢給陸懷上學,但有一點她是對的,她覺得她的孩子應該要讀書,女孩子更要讀書,讀書可以改變命運......
確實,陸懷的命運是被她改變的。
無論後來她多麽反對陸懷和李玉嫻在一起,要尋死覓活,要斷絕關系,李玉嫻都沒有辦法討厭她,畢竟如果不是她,陸懷就沒有受教育的機會,陸懷可能會像很多那個年代的女孩子一樣,初中輟學進廠成為女工。
不是說做女工不光榮,而是如果走了另一條路,她們此生就沒有辦法再相遇,更沒有以後的那些事了。
所以說,人生裡充斥了太多的矛盾、太多的不盡興,但同時又有太多的巧合、太多的緣分。
而每一件,都是明碼標價的;
每一件,又是互相牽連的。
甚至是穿越了時間與空間,最終或成為一記回旋鏢,或成為一根牽動命運的線,讓經受的人在某一刻豁然想起,原來每一種經歷,都不是沒有意義。
就像小時候,父母說的那句‘聽話的孩子不會被打罵;被打罵的,一定是不聽話的孩子’,年幼的她無法反駁其間她無法理解的部分,直到成年,直到她選擇與陸懷在一起,直到那從來對她和顏悅色的父母開始嚴厲批評她的錯誤時,她才明白,原來小時候覺得不對,是真的不對。
被打罵的,一定是不聽話的孩子。
但不聽話的孩子,不一定就是錯的。
這些道理,她無從跟父母去談起,她甚至沒有資格去跟父母談論對錯,她只能與她的愛人說,說,雖然我們和別人不一樣,但並不代表我們是錯的。
愛本身,是沒有錯的。
“今天有點懷舊啊!”陸懷說。
“上課嘛,就不知道為什麽岔了話題,跟他們聊起了。”
“說了我們啊?”
“怎麽可能,就是講點邊角料。”李玉嫻笑歎:“雖然現在的小孩是開放了,但還是要謹慎的,萬一被投訴了呀,也是不小的麻煩。”
“嗯。”
“唉......想退休了。”車已經開出去一段路,路上的學生不多了,李玉嫻咬了一口手裡的糕,將臉側貼在陸懷背上。
“哈哈哈哈,又來了你,還有8年呢,再說萬一到時候還要返聘你呢?”
“那還是把崗位留給年輕人吧。”李玉嫻歎了口氣:“而且攢了的錢總要花吧,我們倆出去旅旅遊,吃吃好東西不好嗎,不然到時候全砸醫院去了,虧死。”
“你可別烏鴉嘴了,我們這輩子肯定是要健健康康的!”
“也是。”
“既然今天這麽懷舊了,就懷舊到底吧,我們要不要去老學校旁邊喝咖啡去呀?”
“你今天興致也這麽好?”
“去不去嘛?”
“去。”
*** ***
因為家裡的關系,李玉嫻的前半生可以說是超越了大多數人的順風順水,家人支持她讀書、學習、深造,成功大學畢業之後就留校做了老師。
那一年,她二十三歲。
父母不算傳統,但也不是什麽思想特別先進的,成家立業是主流的時代,所以在她‘立業’之後就理所當然為她張羅‘成家’的事。
她家有些人脈,人脈手中亦有些正值適婚年齡的青年才俊。書香門第的姑娘、有著不錯的背景、加上人品樣貌出挑,自然會有很多長輩爭著要給李玉嫻做媒。
李玉嫻自認從小到大都算是個很有規劃的人,但在那個年紀,她也迷茫了,她發現自己好像並不知道想要什麽,她發現她的一生好像也就只能隨著大流,應著身旁人的推波助瀾,在工作中努力上進,在人際中巧妙周旋,在婚姻面前也無奈迎合......
你說充實,確實是充實。但著實令人心生厭倦與疲憊。
可能老天爺看不下去她這幾乎看破紅塵的頹廢心態了吧,所以讓她遇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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