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這才知道這位自稱本宮的小主子是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是先皇后之女,當今皇上的妹妹,想來沒必要巴結討好太后娘娘。姚喜這才相信長公主說要替她擋下這一劫是真話,她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巴巴望著隆宜道:“奴才姚喜有眼無珠,沒認出長公主殿下。請殿下恕罪。”
她真是作死小能手。得罪了太后娘娘不說,還搶了長公主殿下的酒喝。
“你叫姚喜?”隆宜此刻根本不想知道這個小太監叫什麽名字,她試過保下這太監的性命,可惜失敗了,她也不會為了個小奴才真的得罪萬妼。
如果不知道這人的名字,過些時日,不管此人有沒有死在萬妼手裡,於她而言都只不過是眾太監中的一個。哪怕這太監人再有趣模樣再好,日子一久也淡忘了。
可這太監告訴了她名字。
於是,這太監在她心中的印象起了微妙的變化,不再是一人形符號,而是一個活生生有名有姓會哭會笑的人。
隆宜心酸地衝姚喜一笑:“本宮盡力了。你保重。”說完走向宮門外剛備下的轎輦。
啥意思?姚喜有點懵。
她剛燃起的生的希望就這麽被澆滅了?姚喜含著淚,將半截舌頭伸到兩齒之間,暗暗用力。
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第7章
“啊……嘶……痛痛痛痛痛……”姚喜鼓足勇氣用力一咬舌頭,差點沒痛到昏厥。她頑強地又試著憋氣,就在感覺胸悶到快要窒息的那瞬間,一股強大的求生力衝破了阻隔空氣進入她身體的那堵牆。
死果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尤其是憋氣到最後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怕死,比任何時候都渴望繼續活下去,所以才沒有抵抗,任由那股想呼吸的力量把她從痛苦中拉了回來。
而且事實證明,憋氣是憋不死人的,憋氣是用自身的力量對抗呼吸的慣性動作,胸悶窒息的時候人也漸漸失去了對抗的力量,只能屈服於慣性之下繼續呼吸。
自殺這件事,成功者中的大部分其實還是借用的外力。
就拿上吊來說,繩布一綁,人把腦袋放進繩圈裡腳一蹬,斷了氣。這也不是自個兒殺的自個兒,殺人的是繩圈和重力,你看上吊的人,有幾個蹬了腳下的凳子不是瘋狂掙扎的?有人說那是疼的,是自然反應。
其實不是。那是怕的。是悔的。
當真和死亡面對面的時候,你會覺得什麽都不是個事兒了,再難的事也還有掙扎的余地,沒準就熬過去了也說不準。
姚喜亂七八糟想著的時候,押解她的太監把她押送到殿門口,兩個宮女過來將她帶了進去。
寧安宮可真大啊!她知道這是要去見太后娘娘,可是走了好長的一段路還沒到。
姚喜忽然有點難過。長公主說自己盡力了,可是去見太后的路這麽長,想想剛才長公主從進去殿裡到出來,明明沒花多長時間。這麽點時間哪裡談得上盡力?分明只是和太后娘娘打了個招呼就出來了嘛。
她只是難過,也不怪長公主。一則太后娘娘不好惹,長公主再尊貴也掰不過太后娘娘。二則做奴才在主子眼裡都命賤,殺個奴才順順心實在不是什麽大事。長公主願意為她走這一遭,已經很難得了。
萬妼像個得了新玩物的孩子,興奮得半點睡意沒有。她看著那個小閹驢被人帶了進來,耷拉著肩,頭也不抬,委屈巴巴的樣子,簡直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姚喜進殿後軟耙耙地在萬妼跟前跪下了:“奴才給太后娘娘請安。”她沒有自盡的勇氣,也沒有掙扎的力氣,於是死氣沉沉地磕著頭,做好了承受太后娘娘怒火的準備。
“公公排場真大,整個寧安宮的人不眠不休緊等著你一個。”萬妼瞧著姚喜道。
姚喜覺得誤了上值的時辰確實是她的錯,但寧安宮的人不睡覺分明是陪著太后娘娘您老人家熬夜啊,主子都沒睡做奴才的哪裡敢睡?怎麽就怪到她頭上了?
“奴才該死。”她也就敢在心裡想想,並不敢說。要不要死,要怎麽死,全指著太后娘娘的一句話,她不敢胡來。
“公公面子也大,隆宜公主大半夜來寧安宮居然是為了替你求情的。”萬妼故意激姚喜,她最喜歡這小閹驢貪生怕死時為自個兒辯解的小模樣。
姚喜在心裡默默向長公主道了謝,嘴上仍是道:“奴才該死。”看來長公主是真心想幫她的,不是公主不仗義,隻恨太后太歹毒啊!
“除了這句不會別的了?”萬妼輕哼一聲。真是奇了怪了,櫻花林裡能說會道的那個小閹驢去哪兒?姚喜不和她強嘴,萬妼便覺得少了許多趣味。
她也是被困在宮中無聊得厲害了,世人如何看她萬妼是知道的,“妖後”二字沒人敢掛在嘴上,可在肚子念叨的人可不少。至於她做下的事,大多是事出有因,但也有一小部分純粹是因為無聊。她進宮十幾年了,親人朋友一個沒有,仇家倒遍地都是,不給自己找點樂子又怎麽能熬過宮中的漫漫寂夜呢?
姚喜就是她的新樂子。
姚喜這小太監很奇怪,沒有半點太監性兒,娘是娘了點,但那種娘更像是姑娘氣而不是太監性兒。萬妼討厭太監,卻不怎麽討厭眼前這個,可能是因為長得好?眼下這小太監縮著身子跪在她面前,一對兒黑眼珠子委屈巴巴地向下看著,安靜乖巧得跟隻受驚的小兔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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