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恆什麽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幅畫背後的作者是一名引領了藝術發展的偉大女性。
“身為江家的女兒, 連這種東西都不知道,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他似乎有些急得跳腳,攥著酒杯的指節微微泛白,顯然主人正因憤怒而用力。
“她用不著知道這些,我妹妹藝術方面雖無造詣,但她可是京禾大學王牌專業金融學在讀,我記得你當初吵著鬧著要參加高考來證明自己的智力水平,結果好像報考的大學一所都沒要你?”
江隱從前只在江蓁的臉上見過那種招牌式的甜美無害的笑容,但此刻的她目光挑釁,唇角的那抹淺笑帶著嘲諷,如同玫瑰花柄上能讓人被刺得流出鮮紅血液的荊棘。
危險又迷人。
“我根本沒用心學!”胡恆拔高了聲音,似乎想用音量掩蓋自己的氣勢不足,“老子要是好好學上一年,指定比這個私生女考得高!再說了,老子不走國內高考這條路,一所大學我都瞧不上,我爸已經給我申請了國外知名大學,甩那個什麽京禾大學十條街!”
他的氣勢洶洶與對面淡定的江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國外留學?”江蓁雙手抱胸,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忍不住嗤笑一聲,接著道,“你是不是以為,你申請了五所知名大學皆被拒絕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有的時候啊,花錢是買不來學歷的。”
“而要想繼承你母親的家業,必須有讓謝老夫人承認的學歷,起碼得是國內top2大學的碩士學歷,而你——”江蓁話語一頓,並沒有接著往下說。
因為後面的話已經不需要再重複了。
“哐啷”一聲,做工上乘的高腳玻璃杯被胡恆狠狠扔在了地上。這一聲在放著舒緩古典樂的宴會廳裡,足以引起眾人的注意。
他怒目圓睜,猛地上前了一步,因生氣而發紅的雙眼像要吃人的鬼魅,讓江蓁不由得後退了一步。江隱拉著她的手腕,將她護在了身後。
“大庭廣眾,你的父親,還有你們謝家產業的合作夥伴以及競爭對手全部在場,他們現在全部在看著你,如果你還想繼續出醜的話,盡情動手。”
“胡恆!”不遠處,他的父親厲聲喝到,“你摔什麽東西?”他是最了解自己兒子的人,一旦胡恆與別人發生衝突,十有八九都是胡恆惹的事。
從前他會想辦法為他擺平,但今天這裡是江家的主場,他最近正在和江家的長子談一筆大額生意,這種時候,不能有任何差錯。
在他這一聲喝止之後,胡恆已經站在原地沒動。
“這是怎麽了?”秦珠繞過人群,緩緩走出來,“蓁蓁,小隱,發生什麽事情了?”
眾人都沒有靠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正在對峙的江隱和胡恆。
江隱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低聲道:“如果你想把事情鬧大,我可以陪你。但是你別忘了,這裡是江家。”
氣氛凝滯,只有胡恆的父親又喊了他一聲。這一次,他的語氣要更重上三分。
僵持數秒後,胡恆後退了一步。他依舊用惡狠狠的目光死死盯著江隱和江蓁,嘴角卻帶起了從前那種吊兒郎當的笑,眼神與嘴角的表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讓人不寒而栗:“沒事老爸,我不過是失手,沒拿穩杯子,嚇到了二位姐姐而已。”
“杯子而已,不是值錢的東西,”秦珠開口打破僵硬的氛圍,“彥之,找人把東西收拾掉。”
一旁的江彥之應了一聲,給身邊立著的侍者遞了個眼神過去。後者立即上前,飛速收拾掉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孩子們沒有受傷吧?”秦珠慢悠悠地晃動著杯中的酒液,“老胡,小恆可別在我家這裡掛了彩了。”
被點名的胡恆父親乾笑了一聲,沒說話。要不是因為今天是江家做東,礙於顏面他實在不好開口,要不然也不至於這麽畏畏縮縮。
胡恆則替他的父親接上了秦珠的話:“沒事,秦阿姨,我皮糙肉厚的不怕。倒是兩位姐姐被我嚇了一跳,我可得好好給兩位姐姐道個歉才是。”
說著,他又後退了一步,像個誇張的古人行禮似的,結結實實鞠了一躬。
江隱擺擺手,笑得十分得體:“這算什麽事,小胡弟弟,可別太生分了。”
“沒有沒有。”胡恆抬起頭,露出了一個標準的笑容。說完這句後,他行了個紳士禮,請江隱和江蓁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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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結束時,時間已過十一點。
江隱感覺自己有點暈乎乎的。在剛才,她端著度數不算很高的葡萄酒,像個尾巴一樣跟在江蓁身後和場內的人又打了一次招呼,因此喝了不少下去。
她從小就沒練過喝酒,因此酒量奇差但不自知。不過她喝的都是低度酒,因此也不算特別醉。臉上甚至都沒泛紅,眼神看起來也十分清明,就和平常一樣。
因此無論是江蓁還是江泠,誰都沒發現她已經喝醉了。
直到站在樓梯口前準備上樓時,江蓁才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站在兩級台階之上,扭頭看著江隱:“阿隱,你為什麽站在樓梯口前不走?”
江隱抬起頭望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後,愣愣地回答道:“好多級台階,怎麽走?”
這語氣與動作絕不是那個能考上京大的江隱能說出來的話,江蓁隻呆了一秒,就立即反應了過來——壞了,江隱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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