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嬈失笑道:“若我不勸住他,你們一路得遇到更多麻煩。”
薛珞冷嗤一聲:“你倒是八面玲瓏。”
話盡於此,兩人陷入了沉默,仿似除卻這些問題,她們便沒有了共同的話題一般,這樣的沉默這對麗嬈來說,是焦躁而痛苦的。
恰在此時,陸瑾言也出現在了兩人面前,他笑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這附近有個觀音廟,適逢初七開廟門,晚間燒香的人會很多,我們晚飯後不妨一起去看一看。”
薛珞退進去,掩了門道:“我對燒香拜佛沒有興趣。”
陸瑾言吃了個閉門羹,尷尬地轉頭看著麗嬈道:“江師妹呢?”
麗嬈也低頭拒絕道:“我也不喜歡湊熱鬧。”其實她倒是很想去看一看,可惜久未處這種繁華之中,對任何事都有些束手束腳,總怕一個不小心丟了人,惹了麻煩,倒要別人收拾爛攤子了。
然而,晚間那震耳欲聾的炮竹聲,還是把麗嬈擾出了門。
夜,不知為何,漆黑得看不到一點星辰,連小孩子們放的花燈也只是行到半空便不見了蹤影,霧是黑的,黑色的濁霧比四景山的除夕還要濃厚,也許在這裡,今晚才是真正值得慶祝的日子。
去往觀音廟的人潮已經在亥時便澎湃起來,此時再前進便逐漸逆了喧囂。
行到黃桷樹時,最後一潑上香的人已經呼喝而歸,麗嬈便繞到樹後等待人稀之時。
當在樹後看到那人時,她來不及驚訝,便聽得對方問道:“你不是說你不愛湊熱鬧麽?”
麗嬈笑道:“你不是說你對燒香拜佛沒有興趣麽?”
薛珞負手望著頭頂稀落的天,語氣毫無起伏:“佛道本是一家,無所謂拜或不拜,我只是聽聞師叔曾在這裡祈過願,想來頗靈驗。”
一聽師叔,麗嬈自然想到了溶鳶,她笑得勉強:“是啊,可以去祈願。”
人潮退散,兩人便並肩向鎮北的觀音廟出發。
巷子深沉,闃無人煙,兩邊偶爾掛著一盞燈籠,把腳下的路也映成了幽紅。越得裡走,臨近廟門的那條大道,鞭炮的散落的紅屑便越多,腳踩上去松松軟軟仿佛行走在秋後林間。
煙塵滾滾,硝石刺鼻。
拐過一道半舊城牆,一掛鞭炮便在腳下響了起來。蹦起的火石彈在身上,泛起細微的疼痛。麗嬈捂住耳朵往薛珞身後藏了藏,企圖讓她庇護自己不被四散的火光灼傷。
薛珞停了步,等鞭炮響完,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黑霧散盡,廟宇金色的簷角便在視線中清晰可見了。
第50章
想要進入廟宇還得爬上一個百步高的階梯, 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了步,上面是檀香迷蒙的嘈雜和寶相莊嚴的梵音。下方是冷清的街角,衰草稀疏的小徑。
高高的城牆隔絕了鎮上的平凡街景, 只有夜半還未休息的梢公, 偶爾喊出一句號子, 把人拉回到俗世之中。
“你不去祈願?”麗嬈不明白為什麽咫尺的距離她卻不上去了。
薛珞搖了搖頭, 道:“看看她來過的地方, 就夠了。”
麗嬈轉過身, 借由撫摸那道城牆, 掩蓋臉上酸澀的表情。
“那麽去河邊走走吧。“麗嬈指了指對面的一條小徑, 也不管她是否願意來,顧自提步往前走去,轉眼便消失了身影。
薛珞仰頭看了看那廟宇金頂, 伸手撫過城牆,怔愣了一會兒,也慢慢往那條小路走去。
河邊芒草叢生,潔白的鵝卵石在深夜裡泛出柔和的清光,遠山的麓影看不真切, 渡口處的小舟已劃到了對岸, 艙門上的油燈像是一簇鬼火, 在水波中遊蕩。
麗嬈撿起一塊扁平的石頭,斜斜向水面擲過去,無波的河面上泛起兩處泡影。
“小時候我問爹百歲溪的源頭在哪裡,我爹就帶我去找,一直走到澤地深處的一個小湖泊, 我們在那裡駐了一晚,雖然很冷, 但心裡很快活。可能離家遠了,看什麽都很新鮮,覺得要是每天都能走一處新鮮的地方去看看,那就太好了。“麗嬈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腳下是塊玉滑的石板,一直延升到水裡去。
薛珞靜默了良久才道:“你好像總是沉溺在過去。“
麗嬈偏頭看著她,疑惑道:“思念父母是人之常情,難道……“她適時的閉了嘴,後面的話不宜再說。
薛珞倒罕見的沒有生氣,她也撿了塊石頭坐下,兩人相距遠遠的:“你既然那麽懷念過去,為什麽又非得出來。“
麗嬈低了頭,拾起一塊石子拋到水中,那清脆的叮咚之聲,讓心也跟著強烈跳動了一下:“我不像你有那麽多的機會,這可能就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出遠門,這次回去,我就得聽外婆的話,永遠留在那裡了。“
薛珞道:“你不像那麽認命的人。“
麗嬈苦笑:“是啊,誰會想認命呢,可是我還有其他的選擇麽?像我這樣的人,能闖出什麽天地來,能遇到什麽可以改變人生的奇遇麽?今年我就十九了,年歲越大,留給我的路就越少。“
夜風吹來,薛珞幽幽話語被拉長:“你手上的發帶還在麽?“
麗嬈舉起手臂,給她看那抹不甚清明的色彩:“你想笑話我麽?“她撫摸著手腕:”天知道我怎麽就這麽倒霉,居然陰差陽錯得了個第一,如今作繭自縛,沒有余地了。“
“就算你不是第一,你怎麽確定第一的那個人就會娶你? “話音裡帶點戲謔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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