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對視一眼,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神情又變為苦澀,雲平郡主低聲道:“太后好像是打定主意要讓我走了。”
傅平安故作輕松:“朕也覺得你回去比較好。”
雲平郡主瞪她:“你再這樣說我就生氣了。”
【長安花:小平安,你別說這個了,我都生氣了。】
傅平安不是很懂其中的邏輯,但見對方神情不對,還是連忙點頭,不說話了。
其實她有點懷疑,太后著急讓雲平郡主離開,是因為她的緣故。
那天她在議事時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之後,當晚太后便叫她過去了。
太后的病說通俗點就是失眠多夢沒睡好,在加上壓力大疲勞,便有些虛弱低燒,傅平安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好多了,至少在傅平安看來比她本人還面色紅潤些。
她看見傅平安,卻扶著額頭說自己心裡難過,頭痛得很,傅平安隻好詢問她為何頭痛,太后便說:“陛下有事不在吾面前說,卻特意在吾不在時說,這是為何呢?”
傅平安的身體無法控制的僵硬,差點沒控制好表情,幸好她來之前,彈幕已經給她打了預防針,所以她總算控制住了,並且按備選方案怯生生道:“並非特意在母后不在的時候,只是當時突然想到了。”
“那為何不叫上禦史大夫呢?他也算你的舅舅。”
傅平安囁嚅道:“舅舅……上次說蝗災是因為無道,朕有些害怕,母后,他是不是在說朕呢?朕登基一來,災禍不斷,朕是否其實是無德君主呢?”
這自然是在裝傻。
但這傻裝得是很有道理的。
在太后心目中,傅平安只是個不到十一歲的孩子,眼下的局勢在他們眼裡自然一目了然,可孩子卻是不一定清楚的。
書上隻叫她君王無道災禍橫生,卻沒有告訴她審時度勢禍水東引,大臣拐彎抹角地吵來吵去,她以為是在說自己,也是很有可能的。
太后或許是信了,她甚至脫口而出說了句:“大臣的話,也不必全信的。”
傅平安有些驚異,看了她一眼,太后便換了話頭:“最近上課是在講《晏子春秋》麽?”
傅平安道:“……是兒自己自己瞎想的,丞相所說的,兒不曾看到過。”
太后眼裡閃過狐疑,但也沒有多問,隻說:“有些事,光想會想當然,皇帝還是要多讀書,但蝗災之事,不必多想,高祖時各地也常有蝗災。”
傅平安點頭稱是。
那幾天傅平安認真侍疾,總算似乎讓太后沒了疑心,但莫名其妙的是,雲平郡主這裡開始受到苛待,宮人受到苛責,物資也缺斤少兩,貼身宮女又莫名其妙生了病,被送出宮去了。
雲平郡主和傅平安都意識到,這是太后想逼她快點離開。
太后想要做到的事總會做到,如果不快點讓她達成目的,她或許會使出更激烈的手段。
傅平安總覺得這或許就是她當時非要表現自己的緣故,她甚至不敢告訴雲平郡主這件事。
“月出東山”後來再也沒有說話,哪怕彈幕裡的人不停嘲諷他,但傅平安通過此事知道,觀眾可以提出他們自己的建議,但到底對不對需要她自己來判斷,因為後果總是由她承擔的。
她承擔不了的,則會波及到身邊的人。
這日晚膳她也在清泉宮用了,因為如果她在這用膳,夥食就會稍微好上一些,只是她不能總來,太后會“訓誡”她——更多的時候會“訓誡”雲平郡主。
晚膳結束之後,雲平郡主送傅平安到門口,快到宮門口時,她突然拉著傅平安快步走了一段路,見宮人被遠遠落下,低聲說了句:“你上次說想見那個侍衛,我會幫你想想辦法,到時候北宮見。”
傅平安心裡一驚,想要勸說,宮人卻已經跟了上來,傅平安隻好含糊說了句:“你不要胡鬧。”
她不知道雲平郡主想的到
底是什麽辦法,但總感覺心裡有些不安。
四日後的某天,她在嘈雜中醒來,看見清泉宮的方向,火光衝天而起。
傅平安手腳冰涼,琴菏從門外進來,手上拿著件披風,嘴上說:“陛下不要著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傅平安搶過披風,立刻衝向了門外。
她簡直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宮人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她甩在後面,快到清泉宮時,她卻突然想到什麽。
“到時候北宮見。”
北宮其實是前朝的冷宮,但如今先帝的妃嬪早就陪葬了,宮中人員也少,所以冷宮裡並沒有人。
傅平安見四下無人,腳步一拐跑向了北宮的方向,路上沒有任何人,大約是都被清泉宮的大火吸引了注意力。
終於遠遠看見北宮的宮門時,傅平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前所未有的狼狽,臉上蹭到了灰,髒兮兮一片,頭髮亂糟糟的,隻穿了件裡衣,赤腳站在地面上。
夜色中宮牆是黑的,地面是黑的,她整個人卻是白的,好像在發光。
傅平安喘著粗氣,正要說話,下一秒被她拉到了宮門裡,傅平安大驚:“這門怎麽沒鎖?”
“有什麽可鎖的,這裡向來沒人,那個叫陳宴的怎麽還沒來,她不會沒聽懂我的話吧。”雲平郡主的聲音略顯焦躁。
傅平安怔怔望著她,就在片刻之前,她心如刀絞,眼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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