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獵寒風之中,眾人望著篝火之前的天子,雙眸被火光照得漸漸刺痛,卻更覺得天子和皇后顯得威嚴而高大。
祭祀結束,眾人來到主帳宴飲,寫禱文的太學生因為算有功被允許面聖。
作為其中的一員,王奉勉也充滿得意。
今年秋日從太學畢業之後,陛下同從前一
樣也給所有太學博士分配了崗位,作為其中的一員,他被分配到太常府。
先前因為太學人數突然增加太多,世家大族為表示不滿,便不讓族中最有才華的那批嫡系後輩進入太學,以此試圖來令陛下後悔。
王奉勉其實並不是族中很受重視的,也是一因此才得到了機會。
誰知陛下完全不在意這件事,只要最後的考核結果為優秀,太學學生便可以進入各府台任職,朝中崗位本來就一個蘿卜一個坑,只會越來越少,那些嫡系後輩頓時著急起來,雖然族中也同樣有能力給他們在地方安排官職,可一個是從地方開始歷練,一個是直接在京中任職,差別可太大了。
於是到了今年,各大世家又開始努力往太學塞嫡系後代了。
王奉勉覺得自己屬於是運氣不錯,當然,也要感謝陛下的德政。
因此今次有機會來參加冬狩,他也是激動不已,剛才在夜色中雖然凍得快要站不穩了,但看見陛下和皇后,聽著陛下的聲音,還是覺得心潮澎湃,覺得就這麽站一晚也沒有關系。
只是在外面的時候距離太遠了,他有點沒看清陛下的樣子,只是隱隱覺得,陛下的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思來想去,想起來是有點像當時榛苓宴的那個司平。
想起司平,王奉勉恨得牙癢癢,自然立刻覺得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到面聖時,他便也沒空想這件事了,因為實在太緊張,大腦空白,手心都汗津津的。
直到陛下叫到他,他抬起頭來,隻覺前方矮榻上坐著兩位光彩照人的美人,令人神智都恍惚起來。
傅平安也把眼前這人認出來了。
榛苓宴過去久了,傅平安原本早就忘了,但眼下看見,還是有些厭煩。
不過如今她所厭煩的也不一定是王奉勉,更有可能是王家。
但就在這時,洛瓊花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
今日整個晚上,洛瓊花都若即若離的,便是距離稍近些,對方都要拉遠點,令傅平安頗有些心浮氣躁,眼下見對方拉了自己一下,心中頓時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道:“你是叫……什麽來著?”
“臣王、王奉勉。”
傅平安皺起眉頭:“你是個結巴?”
如今朝中做官,也很看身體素質,若有些身體殘缺或不便,是不能為官的。
王奉勉嚇得忙說:“不是,不是,臣不是結巴。”
傅平安故作不高興道:“朕聽得清,不用說那麽多遍。”
洛瓊花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傅平安趁機伸出手去,在矮桌之下將她的手捉住了。
洛瓊花的手頓時捏成了拳頭,耳廓微紅,低下頭來。
她望向兩人交握的手,廣袖長袍遮住了手與手臂,旁人應該是看不到的。
但是帳中燈火通明,幾步開外便坐著重臣,洛瓊花還是在刹那感受到了某種慌亂,於是渾身僵硬,不敢動作。
然後她聽見傅平安說:“嗯,賦寫得不錯,可在此道更精進些,退下吧。”
洛瓊花心中一頓,頓時猜到,傅平安先前那些話,可能只是在故意嚇人而已。
她抬眼瞥向傅平安,卻見傅平安也正看著她,嘴角隱隱噙著一抹笑。
洛瓊花飛快瞪了她一眼,然後用力將手抽了出來。
手掌在袖中蜷緊。
手心汗津津的。
這一瞪收得太快,在傅平安看來,更像是嬌嗔的一瞥,像是落向湖中的一片落葉,頓時激起一圈漣漪,悠悠蕩開了。
心情又好了。
望著下一個接見的人,傅平安爽快道:“你的名字很好聽,賞。”
……
宴席結束,作為唯一沒有接到賞的人,王奉勉甚感迷茫。
陛下不是誇了他麽?
怎麽又沒賞?
偏生杜衝還過來討嫌:“唉,你看這宮中的東西,就是不一樣,這支筆是亳州的吧,太漂亮了。”
王奉勉黑著臉,遠遠看見陳宴,頓時又覺得氣順了。
陳宴不知犯了什麽錯,被陛下打了五十杖之後,又被貶官,從京兆尹被貶為了郎衛,直接就成了個普通侍衛。
和她比起來,自己還是強多了。
這般想著,他便走到陳宴跟前,笑道:“陳將軍辛苦了,那麽冷的天,還要在外面站崗呢。”
陳宴斜睨著他:“你剛從主帳裡出來?我看所有人都得了賞,你怎麽沒有?”
王奉勉
:“……”
明明自己是來嘲笑她的,為什麽反而被她嘲笑了?
氣得王奉勉都顧不上裝模作樣,提高聲音道:“你你你區區一個郎衛,在本官面前怎麽能不說敬語?”
陳宴表情詭異:“你面聖,沒被罵麽?”
杜衝跳出來:“你怎麽知道的,陛下開始以為他是個結巴,表情不太好看,陳將軍不愧是從前陛下近臣,真是太了解陛下了。”
陳宴牽動嘴角:“是挺像結巴。”
王奉勉氣得頭腦發熱:“總比你在外面吹冷風強,還天子近臣,那也是從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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