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月彌恍惚了一下,腦海中又回想起剛才的情形。
晨曦之中,滿頭珠翠的女子被圍繞在眾人之中,像是祭天儀式上放在高台上的神像,在看清臉之後,柯月彌更有這種感覺,對方的面容端麗沉靜,眼神含笑神情溫和,但因為過於美麗,反而令人覺得遙遠。
晃了一下神的功夫,邊上一個梳辮子的宮人喊道:“哎呀娘娘,如意跳下去了。”
那女人便說:“先把這位姑娘拉上來,別去抓如意了,反而把它嚇著。”
柯月彌低頭望向懷中的小狗,意識到“如意”是這條小狗的名字。
而這位美麗如神仙妃子的女子,是“娘娘”。
如今魏王宮中,唯一能被稱為娘娘的應該就是皇后吧,聽說太后也在,但是太后的年紀應該不會那麽輕。
正這麽想著,她被拉了上去,站在了對方的身邊。
近距離看,更覺是個雪膚豔容的美人,柯月彌向來被稱作貌美,此時卻不免有些退縮,再加上冰水滲透了衣服,她忍不住瑟瑟發抖,又打了個噴嚏。
對方忙道:“帶她就近找個燒了碳的房間,換一身衣服,你沒事吧?”
對方溫和地看著她,令柯月彌很懷疑,一個如此溫柔的女人,真的是魏王的皇后麽?
她搖頭,宮人見她又要打噴嚏,連忙把她拉走了,柯月彌走出人群,回頭看去,對方已經被人群簇擁,看不見人影。
反而是柯藍鳶,靠在樹邊有點
心虛地看著她。
柯月彌也沒心情理柯藍鳶,很快就被帶到了一個宮殿裡,進了眼前的房間,她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房間,隻覺得這個房間已經稱得上寬敞精美,雕飾繁複的榻上鋪著妃色的緞子,底下軟軟的,也不知墊了什麽。
宮人放下東西出去了,她自己擦了下被冰水滲到的地方,然後換上衣服,換了一半,茫然無措,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穿好了,但是盤子裡還剩下一半的配件。
於是雖然羞恥,她還是走到門口,對門外的宮人低聲道:“我……我不會穿,能教教我麽?”
她從門縫看出去,見外面兩人互相推搡,似乎都不願意。
好一會兒,兩人好像才說定了,推門進來一人,是那個拿衣服的,上下打量她,噘嘴道:“我平日是服侍娘娘的,今天便宜你了。”
柯月彌漲紅了臉,看著對方從托盤裡撿起各種配件,然後一樣樣掛在了她身上,待穿戴完了,後退一步打量,嘟囔道:“你還挺漂亮。”
柯月彌總算又有了些自信,卻聽見對方說:“不過你是誰啊,看長相,好像不是咱們這邊的人。”
啊,原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
柯月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是從東胡來的。”
對方茫然不解:“東胡是哪?在京畿附近麽?”
柯月彌不說話了,她想,這兒的人大概都管他們叫鬼戎吧。
對方見她不說話,撇嘴道:“算了,我也不知道小地方的地名,這會兒去請安也晚了,你直接去宴上吧。”
她轉身要走,柯月彌拉住她:“是向皇后娘娘的請安結束了麽,我可以補上一個麽?”
對方掩嘴笑起來:“幹嘛啊,沒必要,娘娘都不知道你是誰,你就穿得漂漂亮亮地去宴上就行了啊。”
眼看著對方要去拉門了,柯月彌紅著臉道:“我、我是鬼戎的聖女,今日是非要見陛下和娘娘一面不可的。”
對方目瞪口呆地回過頭來,而就在這時,靜月匆匆跑來,在門口道:“姑娘就是東胡的聖女麽,娘娘不見你請安,正納悶著,請隨奴婢過去吧。”
……
此時內眷們的請安剛剛結束,洛瓊花這時也就猜到了,剛才那跌進湖裡的應該就
是鬼戎的聖女。
因為一早宗正院就傳來消息,說鬼戎的聖女和王女都已經進宮了,但是剛才來請安的卻只有王女柯藍鳶。
那漏下的那人不就很明顯了麽。
洛瓊花連忙讓靜月去把對方請來,自己則是又喝了杯花茶潤喉。
這些天,不知怎麽總覺得口渴,但茶喝多了便覺得心跳得厲害,琴荷便拿了早前曬的花茶過來,說是用秋天最後一茬菊花曬的,最是清熱潤喉。
是誰想出來的喝法呢?
當然又是陛下。
現在,洛瓊花已經知道這辦法其實應該是直播間的人想的——其實不是想的,只是未來就是有這樣的做法而已,但她還是覺得身邊有陛下,是很幸運的事。
想到這她忍不住笑了笑,外頭傳來腳步聲,她抬起頭,看見柯月彌穿著自己的衣服,已經進了院子。
陛下不希望對方成為昭儀,於是想盡辦法不見她,這次也是,扯了個“聖女畢竟是地坤,王女年紀又小,上元請安也應該去內宮”的借口,把對方推到了她這兒來。
這會兒洛瓊花看見對方,心頭不覺浮現出一些憐惜,一來對方的身份確實尷尬,二來對方看起來實在楚楚可憐。
這個從漠北來的女子,竟然完全沒有胡人的樣子,打量來打量去,都是魏人的模樣,甚至看起來更像是來自南方的水鄉,透出一股子嬌柔動人,巴掌大的臉,薄薄的唇,偏偏綴著兩顆葡萄似的大眼睛,泛著微微的藍,令她想起剛滿月的貓崽子。
所以剛才洛瓊花完全沒把她往東胡聖女的方向聯想,隻覺得對方可能是從南方新上任來的官員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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