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鬱鬱站在一邊,抬頭見宋霖正侃侃而談,已經變成了眾人的中心。
前幾日也是如此,京中豪門世家邀請宋霖去飲宴,宋霖非說自己還帶傷,叫陳宴陪著,但在陳宴看來,對方如魚得水,隻消打個照面,便能和那些世家子弟完成一片。
世家的人在勢利眼不過,若不是看得上的人,他們是理也不會理的。
不過也是,便是在魏京,宋霖有家世有爵位有軍功,相貌身段皆是上等,自然是眾人追捧的對象。
陳宴怔怔望著。
宋霖講了一段,覺得口渴,停下來喝茶,冷不丁和她目光相接,陳宴立刻低頭,望向地上的積雪。
雪被踩進土地,與泥土混在一起,變作一個泥濘的淺坑。
不知何時,風雪又起來了。
眾人躲進房間門裡去。
夜已經深了,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聊得忘了時間門,此時回宮未免有些太晚,傅平安和洛瓊花決定留宿在這裡,幸好房間門是收拾出來的,於是很快安排好了房間門,各自回房去。
常敏在洛瓊花要走時又把洛瓊花拉到一邊,低聲道:“你未免太不謹慎,怎麽能在陛下面前,和北梁侯聊上那麽久。”
洛瓊花也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得意忘形,瑟縮了一下
,扭頭看了眼傅平安,見傅平安也正看著她,四目相接,傅平安露出若有似無的笑容,衝她微微頜首。
……好像是沒有生氣。
洛瓊花這麽和母親說了,常敏卻冷笑:“等生氣了,你看看你還有沒有機會挽回。”
母親說話想來喜歡誇大其詞。
但說實話,理確實是這個理。
到了房間門,傅平安問:“常夫人同你講了什麽,你聽完憂心忡忡的。”眼下直播間門關了,傅平安也比較自在,就把鞋襪脫了坐在床上。
洛瓊花想,有些話自是不能講的,比如說母親覺得陛下行事令人膽寒,覺得自家也可能步攝政王和田昐後塵。
但有些話大約是可以講的。
她開口道:“阿娘覺得臣妾和北梁侯聊太久了,有些不合規矩。”
傅平安笑了:“朕進門就說了,今日不講規矩,你喜歡同她聊就聊好了。”
洛瓊花莫名更低落。
陛下都不會為她吃醋。
果然,是因為自己胸懷不夠寬廣,才會時不時便心生嫉妒。
抬頭,傅平安卻正向她招手,她慢悠悠挪了過去,傅平安拉著她坐下,傾身湊到她耳邊,洛瓊花緊張,以為傅平安想做什麽,連忙扭頭直視對方。
傅平安一愣,隨後笑道:“你別緊張,朕只是有話對你講。”
洛瓊花漲紅了臉。
傅平安笑著湊近:“真是想偷偷告訴你,北梁侯其實是地坤。”
洛瓊花頓時把緊張忘了,目瞪口呆道:“真的麽?”
“真的。”
“可是,可是她封候拜將,還領兵上了戰場。”
“那有什麽稀奇,阿枝不是也在做官麽。”
“啊……”
傅平安看著洛瓊花,後知後覺道:“難道朕從前沒有說過這事?”
洛瓊花搖頭:“不曾,但是……宮中有這樣的傳言,臣妾聽說過的。”
傅平安道:“如今新的種子種下去了,糧食產量很快就會上來,倒是人口太少了,不能浪費那麽多人才,既然想做,沒有不讓他們做的道理,只是朝中迂腐之人太多,得徐徐圖之。”
洛瓊花:“……”這話聽著,又
感動,又好像哪裡怪怪的。
太過於實用主義。
不過陛下厲害的地方,大概就是這裡。
心潮不自覺澎湃,洛瓊花忍不住道:“那臣妾有什麽可以做的麽?”
傅平安怔了怔,不過隨即握住她的手,笑道:“你現在不就在做了麽,琴荷說內宮諸事,你都已經能上手了,你已經幫朕很多了,若還想做更多,豈不是變成太后了,朕想,你不會變成太后的,對麽。”
手腳在一刹那之間門變冷了。
心臟抽緊的同時,洛瓊花笑道:“當然不會的。”
傅平安看著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朕也不希望你太累。”
像是想到什麽,傅平安翻了下包袱,然後拿出了一束煙花棒,這是年前火藥署研發出來的副產品。
帶來本是想著要放,結果忘了。
眼下都快睡了,突然想了起來,傅平安想了想,還是拿出來,對洛瓊花說:“咱們看點有趣的。”
她開了窗戶,點燃火折子,將煙花棒燒起來,火星在夜色中驟然亮起,像是流星般閃耀。
洛瓊花呆呆望著,眼眸中迎著點點火星,直到傅平安握住她的手,將煙花棒放在了她的手裡。
“這是什麽?”
“唔……仙女棒?”
“很貼切的名字。”
窗外是一從密密的紫竹,積雪落在此處,不曾被踩踏,仍是白絨絨一片,白雪映著四散的火星,顯得這火星更亮,更璀璨。
就像陛下一樣。
無論什麽樣的夜色,大約都難以掩蓋陛下的輝光吧。
冷風忽然揚起,從窗口灌進來,洛瓊花一陣瑟縮,傅平安從身後抱住她,溫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
還有淡淡的,帶著些許苦澀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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