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吟不時便想起表妹舉著糖龍遞給她的樣子,不時想起她站在獄牢裡與自己爭執的模樣,不時便想起她換身紅衣繾綣微笑的模樣。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老是想起這些?
以至於當晚,便夢見了對方。
她夢見玄真那孩子站在那棵月老樹下看著她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搖頭,淚珠卻從眼眶滾落下來。而樹下的表妹聞聲抬起頭來,咬了咬唇看向自己。
這個夢很奇怪,王槿之對她說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話。
“我好像沒有將木牌扔上去,不知道丟哪裡了?”
“這可怎麽辦啊?”
聽到這話,程晚吟心中微妙,你那木牌不是砸我腦袋上了嗎?
但她沒有多想,反倒莞爾輕笑了一聲,敲了敲表妹腦袋。在對方嘟著嘴說會不會不靈驗時,笑著安慰她道。
“笨蛋,心誠則靈,不必太過在意。神佛之事向來是民間杜撰,你身為女官怎會信這些無稽之談?求神佛還不如求自己。”
“好了,昨晚秉燭夜遊耗神太甚,我先行送你回去吧……”
程晚吟說著看到王槿之表情似很是鬱悶,依舊帶著遺憾盯著地面尋找著什麽,心中升起一絲無奈,便伸手很自然地去牽她。
但突然間天搖地晃,被自己一拉之後,表妹的臉色蒼白如金紙,竟然嘔出一口鮮血。
程晚吟被噩夢生生嚇醒,才發覺這只是秦晨曦在搖晃自己做的一場幻夢。
“殿下找我有事?”
深吸了好幾口氣,她才從驚嚇中恢復,捏了捏眉心,看向這個半夜吵醒自己的罪魁禍首。說著,便瞧見了對方手中正握著的一抹明黃絹紙。
程晚吟頓時清明了幾分。“這是?”
“這是右相的罪己詔。”秦晨曦緩緩落座。“剛剛從京城得到的消息……”
程晚吟心裡驟然一提,迅速接過他手中的絹紙,快速閱讀起來。上面每一個字都仿佛針刺般刺激著她的神經。
在她閱讀途中,秦晨曦注視著火盆裡搖曳不定的火苗,一字一頓說道。
“你表妹,王右相她認罪了。”
月色漸沉,夜風穿過窗欞,絲絲寒意襲來,讓人的心頭不禁一顫。
程晚吟手裡依然攥著那張已經被揉得有些皺褶的絹紙。即便是靠在火盆旁,被火光暖融融地烤著,她也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這是假的。”
她篤定抬頭。
“我妹妹還在墨城,怎麽可能會突然到京城認罪服法?!”
程晚吟不願相信。
“可是這上面的字跡,是右相的手筆……孤總不會看錯吧?”
秦晨曦淡聲開口,將手中另一份密函遞給程晚吟。
“雖然本宮不知其中緣由,但根據孤在京城留下的眼線,右相現在確實被關押在帝京獄牢中。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墨城和京城兩處都出現了她的身影?”
程晚吟將這份詔書反覆看了多次,每一次都被上面供認不諱的罪名和不容轉圜的狠決,引得內心戰栗恐懼…只剩下在看到那些罪名時的不可置信。
明明她的表妹,絕不是詔書上那個罪大惡極的奸佞之徒,她怎麽會認罪呢?!
第176章 程晚吟番外
“殿下, 你看這份文書想到了什麽?”
秦晨曦微訝,難道還有什麽是他沒有看出來的嗎?他接過詔書細看半晌,才輕聲慨歎:“若說想到了什麽——那便是母親似乎在逼右相讓權。”
“讓權?”
程晚吟微蹙眉, 坐直了身體。
“程大人可能不清楚, 吾母親還是皇女之時,算不上得寵,反而是宮裡人隨意可以欺凌的對象。最後她陰差陽錯得了帝位後,處境亦未見得多好, 依然被裹挾著前進。”
迎上程晚吟稍顯疑惑的目光, 秦晨曦微微一笑,詳加解釋。
“最初的右相還是薛長義。薛長義明裡打壓其他官員,暗裡隱隱越過皇權行事。在皇姐出生後更是勾結一起,狼狽為奸。”
“至於左相方思遠, 她無暇顧及女帝,於暗處排擠那些隨風搖擺之人,庇護清廉之官,視帝王之政令若無物。而昔日的女帝卻無這份果斷凌厲之姿……”
程晚吟心中微動,重新將那絹紙鋪開,目光落在那幾乎力透帛背的字跡上。
“大人看女帝先下的這份詔書,看似尋常,實則布局深遠,將右相的所有退路盡數封死。”
“故而無論右相如何辯駁,吾母親身為帝王已率先認罪,她便只能跟隨吾母步伐,認罪服法。”
秦晨曦斂袖起身, 看向窗外明月,不解輕歎。
“從此看出, 母親已決心不讓書謹全身而退。”
說到這,他轉頭望向程晚吟。
“本宮不明白,明明吾母和現任右相為同一陣營,現在卻互相攻訐,甚至要對彼此痛下殺手……究竟是為了什麽?”
“故而吾有時會想女帝她是否已經瘋魔?”
望著秦晨曦眸中濃濃的不解之色,程晚吟目光微凝,心裡卻突然冒出個叫她隱約發寒的想法。女帝在逼權,那這位書謹呢?她為什麽要讓權?
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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