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很大,城牆很高, 分外壓抑。
王槿之不喜歡這種感覺。
尤其是在愛人走後,就更不喜歡這裡了。
她憑著記憶,慢悠悠地走回了相府。
不是她現在住的相府,而是她和程晚吟還未分家時住的府邸。
原主幼時便是被程晚吟從外面帶回了這裡。
那天的雪格外的冷,但也格外的暖。盡管她渾身冰冷,孤身一人,卻也有了家。
王槿之目不轉睛地看著府宅後的小院,有一瞬想起了與另一個自己相見時的那個夢境,還沒有米缸高的孩子在雪地裡站了許久,最後等到了她的姐姐。
王槿之略帶遺憾地低下頭,轉身對身後的女兒說道。
“玄真。”
王雅走上前,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那廢棄的府宅。“娘。”
王槿之笑了下,拍了拍她肩膀。“走吧。”然後牽著女兒離開。
剛走兩步,她又突兀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屋子,眼神帶著些懷念。“我記得表姐與我幼時便住在此處。”
“同碗而吃,同榻而眠。”
王雅眼睫微顫,看向王槿之。
王槿之卻很快移開目光,望向霞光漫天的天空,再次緩聲輕問。“她還會回來嗎?”
王雅僵直片刻,低垂雙眸,沒有言語。
王槿之盯著地面上龜裂的青磚,聲音含糊不清。“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
“……她去邊境了吧?”
她語氣中帶著篤定。
樹葉輕輕搖曳,陽光透過枝丫灑落在地面,將青磚上的紋路照亮。
王槿之背靠冰冷潮濕的牆壁,看著那些被風吹起又慢慢掉落的樹葉,掩去眸中神色,卻掩不去她眉宇間籠罩的蕭索之意。
王雅表情錯愕地看著王槿之。“娘?”
她沒想到王槿之是知道姨媽這時離開的。
更沒想到王槿之明知程晚吟會離開,還能如此冷靜地目送對方離去。
她本以為以娘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定會百般阻撓姨媽,卻沒想到……
“是不是覺得我就該將表姐軟禁在相府?”
王槿之像是清楚她會想什麽,轉頭看見對方果然露出怔忡神色,輕笑出聲說。
“換作以往,我定會如此。”
“可現在不行。”
王槿之聳肩,只是面色沉靜道。“因為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玄真,我已經死了。”
王槿之不曉得這句話會在便宜女兒心裡掀起多大波瀾。她停頓了下,便很自然地就把它說出來了。
她倒沒想著要安撫王雅,只是想讓她知道實情罷了。這一下捅了馬蜂窩,系統提示音響起。王雅抬眸,臉上帶著濃重的悲傷和不敢置信。
[震驚值增加,好人濾鏡升級+2,當前值:24]
“可……”
王雅覺得母親是瘋了,才會用這麽荒唐的理由來騙自己。
可是對方一開始就說過,她隻停留十日。
她以為娘所謂的“停留十日”是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預兆。
如果換作平常,王雅或許還能鼓起勇氣問,但那時她卻已經喪失了所有勇氣。殊不知自己以為的回光返照,命不久矣……也是錯的。
站在她面前的,早已是魂歸故土、久久不願離去的魂靈。
撲簌簌的落葉,黑漆漆的府邸,漫天紅霞,母親一襲朱衣站在故居,垂眸凝視著院中凋零的花兒,臉上帶著讓人很難讀懂的微笑。
明明笑著。
卻像是燃盡的燭火,熄滅的夏蟲,撲火的飛蛾……黯淡而死寂。
[她還會回來嗎?]
[會回來,只是你等不到了。]
[縱使再怎麽不想,可我依然無法否認,我已經死了……]
[而我強留在人世間,也不過是心願未了罷了。]
王雅定定望著被霞光籠罩的母親,隻覺全身血液凝結,再難思考,眼神漸漸黯淡下去,好似聽到了母親那些未盡的話語。
她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而王槿之看著對面緊緊咬著嘴唇、眼圈通紅的女孩,心中也是一陣無奈,輕笑道。“總歸,娘最後有好好跟她道別,不是嗎?”
與此同時,跟在身後的方思遠也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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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王朝的整個軍隊都駐扎在距離與南王朝交戰的墨城十公裡處的邊陲小鎮上。
程晚吟這次隨軍的身份是百夫長,隸屬在二皇女之下。
這個時間,天空中飄起了初雪。
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街道兩旁商販們賣力吆喝著。不遠處傳來陣陣馬鈴聲。那是士兵騎馬趕路的腳步聲,伴隨著呼嘯而過的冷風。
程晚吟作為一屆文官,本應與皇女一起在後方指揮部坐鎮。
但這個安排卻被程晚吟婉拒了,只因她文光通達,離半聖只差一步之遙,是個不小的戰力。若是她坐鎮前方,定然會減輕隊伍很大的壓力。
而此次前來,也有不少人想“讓她死在邊疆,逼瘋表妹”的意思,所以程晚吟才能如願以償地調任到前線,擔任百夫長的職位。
——雖說只是個小職務,但也比那些主和派的文官強多了。
在這個世界的政治大舞台上,北王朝的大皇女秦扶辰和二皇女秦晨曦爭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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