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槿之啃著程晚吟的糖龍,望著她。原本如墨般漆黑晦暗的雙眸頃刻間猶如萬千星火被點亮,熠熠生輝,仿佛蘊含了無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程晚吟的心被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神所吸引,心頭莫名一窒,猛地垂眸,卻聽陣陣低咳從旁邊傳出。
她抬眼看去,王槿之掩唇好似牽動到傷口,眉頭因疼痛而淺淺皺起,正在低咳。
世上有種奇毒。若是吃了,便不可受累, 早睡晚起才能保命。若是稍作勞累,便會慢慢毒發, 直至五髒六腑化為血水,死時極為痛苦。
她的表妹自小便被她的生父喂了那藥。她倆相生相克,二選一,父親是真的想保下她,故而才在幼童最貪玩的年齡,給表妹喂了一累便會毒發的毒藥。
她為了保住表妹的命——不讓她被父親毒害,隻能與她同吃同睡。幾十年來如一日地扼殺書謹的孩童天性,不讓她玩耍,逼她老成,嚴格作息。
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才使得妹妹活過桃李。
朝中人都說她表妹是個活生生的藥罐,天天雖以寶藥吊著,但或許是一場急病,或是勞累過度,或是饑餐少食,便會驟然離世。
加上之前聽聞她在朝中被打了四十板子。四十板子即便是身體無礙也吃不消,要臥病半年。更何況表妹身體本就累如危卵,虧空厲害……
“你不知你身體不好?還穿這麽輕薄的衣物出來?!”
程晚吟臉色微沉,抓住王槿之手腕,眼神中透露出些許不悅。此時,王槿之剛走到廟門口,還未踏入,便被愛人一把拽住,緊接著訓斥聲傳來。
四周頓時就安靜了不少。
“你不會照顧自己,玄真也不會看著你嗎?孫楠松呢?拿了好處就不管你了?”
“都病成這樣了,你還夜間邀請我和你同遊?還想臥榻幾日?先前聽聞陛下讓你挨了板子,傷勢如何?是不是傷口疼?”
街道盡頭,佇立著一座古樸的月老廟。走過由青石砌成的小路,便能見到一棵蒼勁有力的桃樹聳立在廟宇之前,枝條交錯,紋理清晰可見。
來到月老廟的男男女女,大多都懷揣著對美好姻緣的向往,希望能得到月老的祝福。然而,在這個如詩如畫的廟宇之中,程晚吟卻拉著王槿之,在這裡長籲短歎。
可能是原世界愛人就比她大幾歲,所以每個世界的她都對王槿之有種操不完的心。此時看到王槿之不會照顧自己,她擔心得都不想出征了。
但想歸想,出征還是要出征的,她便道。“書謹,你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你身體不好,以後夜間少出行,少吃街邊吃食,不衛生。夜裡拐子多,你雖貴為宰相,但出行也要帶著護衛,小心為上!”聲音裡帶著強烈的擔憂和焦慮。
程晚吟是真的擔心了。
越離出征的時間越近,程晚吟越擔心。
表妹前不久差點病死,現在身體又出現不適,如何不讓她擔心。甚至擔心到連程千思她們都忘了,一再囑咐王槿之。
可一直被她囑托的王槿之卻臉上笑盈盈的,左手拉著她,右手捏著對方的糖龍,眼神時不時飄向月老廟,絲毫不見對自己的身體在意。
卻不知程晚吟都快急死了,恨不得現在就叫大夫。
王槿之也沒想到愛人會這麽擔心自己,眼睛眨巴了兩下,心裡暖意上湧,一時便改了原主那向來對外清冷的性子。她扯著程晚吟衣袖,輕輕哄道。
“對不起,姐姐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晚歸了,一定乖乖聽話……”
[歉,余之過也。余更不暮返,必乖乖聽矣。]
程晚吟拿她沒法,最後還是在王槿之的軟磨硬泡下妥協了——低頭看著她,好似沒有了脾氣。
王槿之卻突然興起,拉著她走到那棵百年桃樹下。
她轉頭輕晃她的胳膊。“姐姐,月老廟裡還有姐妹鎖。咱們這麽有緣,何不也買個鎖,鎖在一起?”
王槿之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異常的溫柔清澈,眉眼彎彎,好似藏著星辰,閃爍著明亮的光。程晚吟愣住,眼神怔忪,像是看到了從前。
王槿之見她發呆,又搖了搖她的手臂。
程晚吟便隨她走到那賣桃木牌和銅鎖的攤子前。攤子上擺滿了一些造型古怪的銅鎖、木簽、黃符、紅繩、還有空白木牌。
王槿之垂眸,仔細挑揀著那些木牌。這裡的月老廟不光是情侶鎖出名,姐妹鎖、兄弟鎖、母子鎖更加出名,所以前來跪拜的人絡繹不絕。
關系極好的兄弟姐妹就會在桃木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鎖在一起,扔到月老樹上。掛得鎖越大越好,親人間的緣分就越深越重,生生世世都割舍不掉。
程晚吟自然對這種唯心的東西不感興趣,但王槿之卻想試。
程晚吟本來不想試,但看到王槿之看著自己,眼帶期盼,便忍不住同意。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被表妹這樣的眼神看著,她都不忍拒絕。
可輪到她們上去寫,那姐妹鎖卻已經售盡,隻剩下那姻緣鎖還有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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