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蘇笑了起來,伸手指了指劇本:“都在這裡,還請老師指導。”
時過境遷,哪怕是在不同人嘴裡聽到這個稱呼,沈澤雨仍舊會心悸。她垂眸強迫自己將視線落在手上的劇本上,眼神有過一瞬的黯淡:“那我看看……”
她低頭翻開了許落蘇的劇本,許落蘇站在桌前,兩手背對著她交握著,手指交纏,眼神充滿了期待與不安。
監視器前,秦之月無聲地朝王魄打了個招呼,示意她拍下這一幕。
沈澤雨翻過一頁紙張,在上面修修改改了好一會,抬頭看向她:“挺好的,感覺到有你的想法了。”
許落蘇笑了起來,笑容羞澀又明媚:“是老師教的好。”
話音落下,秦之月喊了一聲“cut!”
重新做回導演的秦之月哈哈笑了起來,很開心道:“你看,這不就是可以嘛。”
沈澤雨冷哼了一聲,起身就要走。秦之月見狀連忙道:“別,你先別起來,小許,換個版本演。”
“把沈月當成你的對手,敬愛她,又想超越她,試試這種感覺。”
“畢竟你們同公司的嘛,肯定會有競爭關系。”
許落蘇沒說話,回眸看向沈澤雨。沈澤雨無奈笑笑,歎了口氣:“來吧。”
反正試都試了,也不在乎這一回了。
從本質上來說,秦之月和沈澤雨是同樣的人。無論是她做導演,還是沈澤雨做導演,都無比地折騰人。
秦之月拿了導演令牌,指使著許落蘇從“期待不安”到有一點“敬愛與超越”再到“好奇與輕蔑”又到“略微嫉妒,輕蔑,佩服,帶上一點敬愛”等等複雜的情緒演了一遍。
很多人都覺得在人與人的交往裡面,有且只有一種純粹的情感。
要麽喜歡,要麽討厭。
要麽愛,要麽恨。
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恨人有,笑人無”是最基礎的情感。
人類的情緒是由很複雜的東西組成的,尤其是在親密關系裡。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產生好奇的開始,很多時候不僅僅是她好厲害,還有“讓我看看這狗東西還有什麽”。
大多數普通人對自己的情緒扭曲而不自知,所以在藝術創作上就會有很多的可能。
銀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盡管台本上不會呈現出來,但根據秦之月和沈澤雨的寫的人物小傳裡,可以揣摩出她基本的人物性格。
她出身文學院,畢業之後就在全國最大的出版社工作,有過幾本出版的書籍,在進入影視圈之前就小有名氣。
家境不錯,家裡母強父弱,青少年時期母親忙於工作,雖然每天都會問候彼此,但愛得很奇怪。
至於父親,不提也罷。
秦之月分析,銀竹應該是個很缺愛的人,所以從高中開始幾乎沒有空窗期,女朋友一個接一個換。
“她不需要多高的質量,她只需要確保身邊有人陪伴。”
這就是秦之月對她的評價。
表面上離不開愛情的人,實際上是最不需要愛情的人。戀愛只是她人生中的調劑品,無聊時候用來打發時間的。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來說,人生裡肯定有別的東西比愛情更重要。
比如她的工作。
秦之月調查過角色原型霖霈的工作事跡,發現她真的很能捕捉熱度,去創作能名利雙收的劇本。
在搞事業上,秦之月對她很欽佩。
所以一開始,銀竹靠近沈月,或者說霖霈靠近沈澤雨是為了確保自己工作順利。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子做的,對人友善,能夠換得周圍人的好感。
實際上沈澤雨一開始就對這個人很警惕,她沒有什麽交朋友的心情,還挺公事公辦。
只是可惜,孽緣來的時候,擋都擋不了。
沈月的身體實在是太不爭氣了,過於忙碌的生活,直接讓她住院了。
作為唯一一個工作夥伴,不管是什麽理由,銀竹主動照顧了她。
人在疾病之中是很容易動搖的,再加上那時候銀竹和自己的女朋友暫時分了手。對方就像是無主的小野貓,對誰都釋放著友善的溫暖,在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裡,沈月可恥的心動了。
拍攝這場戲的時候,恰好是深冬。
當沈澤雨喊了“cut”的時候,原本坐在床邊笑吟吟,說著“我和老師也算共過患難的朋友了,沒關系,老師可以依靠我的。”這樣的話的許落蘇,忽然沉默了下來,托著腮幫子坐在床邊擰緊眉頭。
自從劇情越往後拍攝,許落蘇的情緒就越發的低落,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了。
沈澤雨和秦之月都明白許落蘇的內核和銀竹相差甚遠,她入戲有多深,出戲的時候就有多割裂。
所以她每一次出戲之後,兩人都很默契地不去打擾她。
秦之月索性從病床上跳了下來,抻了個懶腰:“走走走,收工收工……”
“收工!”
場務們開始收拾器材,準備回酒店。
她們現在拍攝的地方,是在附近的一家私立醫院,租了個病房拍的。
為了不打擾病人,大家都輕手輕腳的。
沈澤雨套上黑色的羽絨服,從助理手中拿過許落蘇的羽絨服,朝她走去。
靠近的時候,她將羽絨服蓋在了許落蘇的身上,許落蘇仰頭看著她,眼淚有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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