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情況下的花棲枝,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什麽。
但是現在,柏凝想,它要把人引開。
於是她掙脫開花棲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步躍上階梯,在昏暗地窖裡面,留下一抹灰影,便消失無蹤。
“有人過去了!”
“快追!”
那兩人跟著柏凝跑出地窖。
柏凝到底是兔子,動作靈巧,輕而易舉地離開,跳出房間之外。
屍山血海。
柏凝的腳上的兔毛,已經被血打濕。
在不遠處,男男女女的屍體,就這麽隨意堆放。
偶爾經過的人,如果脾氣好,會因為他們擋了自己的路,一腳將屍體踢開。
而若是脾氣不好,那便抽出刀尖來,將早已斷絕氣息之人,宰成肉泥。
骨肉飛濺,儼然一片人間煉獄。
哪怕是柏凝,在看見這種場景之後,也罕見地,理解了花棲枝為何要將月息滅門——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若不是他們先犯孽債,積累因果,又怎麽會有如今這田地呢?
柏凝沉默地往前跑,沒忘了自己還要引開其余人對地窖的注意力。
它躲進碎石之中,看著追出來的兩人,氣喘籲籲,就在自己不遠處交談。
"完了,讓那小丫頭片子跑走了。"
“估計她身上真有密寶,居然能跑這麽快。”
“那怎麽交代啊?要是月大人知道我們將人放跑,肯定會殺了我們的。”
“笨死了,你就說搜尋了好幾遍,地窖裡沒看見人唄。這種情況下你實話實說,我看你是嫌命大。”
“哦哦對對對,我們剛剛,什麽都沒看見。”
兩人合計一番,對了一下口供後,這才稍微放心一點。
不過依舊煩躁。
“這已經搜尋半月有余,根本什麽都沒有搜到。只怕清源宗的長老們,都快要不耐煩了吧?”
聽見清源宗,柏凝耳朵豎起來。
“月大人也是,東西還未到手,便先一步請了長老來。現如今,對方被強留在椒華小榭半月,到時候若是什麽都拿不出來,別說送小姐去清源宗,估計清源宗,都不想護佑我們。”
“算了算了,繼續找吧。”
他們小聲嘀咕,最後還是認命離開。
而也是直到現在,柏凝才知曉,原來月息他們家的人,對半月山莊發動滅門慘案,不過是想要奪取天樞煉傀術、獻給清源宗長老,好借此人情,將月家的“小小姐”,送進清源宗裡面。
那小小姐是誰?
月息嗎?
柏凝不是很清楚,可是,她卻知道,現在在清源宗裡面,確實是有一個姓月的人。
她還不僅僅是兔子,更是直接混到了長老的位置,甚至還成為掌門夫人。
多麽了不起的榮耀啊。
難怪花棲枝,夜夜跪於衣冠塚前,痛心於自己的無能為力。
而她的痛苦,仔細想想,都是來源於自己。
柏凝心底更加難受。
比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內疚自責,要更加強烈。
她想,她幾乎毀了花棲枝的人生。
幾乎剝奪了花棲枝活下去的動力。
但好在,一切都還有改過的機會。
她會讓花棲枝變得比以往更強,會讓花棲枝不用夜夜悲痛,沉浸在無法報仇的悔恨之中。
她要幫花棲枝。
幫助她修正一切——就仿佛在花棲枝報仇那日,柏凝根本沒有出現過。
或許,月息早早的,就該死在花棲枝的傀儡術下。
是自己強行介入因果,攪亂一切,所以報應都加諸她身。
這是理所應當的。
柏凝不再怨恨那些背刺自己、傷害自己的人。
不過是因果輪回而已。
對方無可指摘。
當然,曾經被她救下,還不懂感恩之人,也得償還一部分的東西。
柏凝垂下眼,像是一隻兔子,乖乖地待在殘破的半月山莊裡面。
她看著半月山莊的人手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幾乎有三千人,一直駐扎在半月山莊裡面。
她也看見,被隨意堆放在地上的屍體,開始化膿、潰爛,蛆蟲從他們的體內冒出來,密密匝匝的,看得人直泛惡心。
沒有人願意收拾,沒有人願意處理。
他們只是嫌惡地看著這一切,捏著鼻子,離屍體遠遠的。
膿水、血水匯聚,漸漸流淌在一起。
它們的顏色開始發黑、渾濁,屍體腐化冒出的衝天氣味,一直縈繞在半月山莊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漸漸地,黑色的水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幾乎匯聚成海洋,將整個半月山莊圍繞。
而籠罩在半月山莊上的瘴氣,則漸漸散開來,朝著四周擴散。
最初,是一兩個巡邏的人,突然暴斃身亡。
漸漸地,五個、十個、二十個……
越來越多的人,不明不白地死亡,叫半月山莊內部人心惶惶。
終於,在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之後,他們終於離開半月山莊。
還帶走了其他人的屍體。
半月山莊恢復寂靜,瘴氣環繞,生靈死絕。
又過了很久很久。
柏凝突然聽見,從地窖的位置,傳來“砰”得一聲巨響。
她看見,一個形同枯骨,頭髮髒汙不堪、發絲之中都是蚤子的小姑娘,搖搖欲墜,從殘破的院落裡面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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