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會想起離開那天在車裡看到的晚霞,那是淡粉色的,似乎與這兒的金黃燦爛不同。但一天,太陽落了大半,僅剩的一點余暉將遙遠的天際染成了粉色。
她看到時很驚訝,難道是自己從前都未觀察到這樣的轉變。可驚喜過後,心中空蕩蕩的。她看著手機裡拍下的照片,已是無法分享。
原來,她已經習慣了將生活中的一切美好都與他分享。培養這樣的習慣很容易,他總是給她回應。即使不在身邊,這都讓她有被陪伴的感覺。
許嘉茗不知道將分享的習慣徹底戒掉,需要多久。
晚霞的照片實在很美,她沒有發朋友圈,打開了INS,這個帳號沒人關注,她幾乎不發東西。她將晚霞和分享欲,一並上傳了。
她的生活如常,只在一些細小的方面產生了變化。
這兒的夏天並不熱,她卻沒了胃口。她不會自虐到少吃,就是對食物沒了原來的熱愛。中午吃沙拉,晚上榨一杯蔬果,非常健康,熱量達標,還簡單省事。
經常睡得不踏實,她跟家庭醫生聊過,了解過她的飲食結構後,醫生建議她晚上加點碳水,她照做了,但依舊睡得一般。
許嘉茗沒有對醫生講的是,她一直處於心情低落中。她知道這是個必然的過程,也沒有傾訴的習慣。
她很努力地將自己的生活恢復正常,專心學習,固定的運動,閑暇時會讀書,看她從國內背回來的書。心想著以後買房了,她會將京州家中的書都搬過來,她會將爸爸讀過的書,都看一遍。
興許她比大多數人都要規律,自己知道的一點不正常是,她時不時會哭,毫無征兆可言。
她去公園散步,看著遛狗區內狗狗在玩耍,覺得可愛極了,可轉頭看到一個人牽著一條年邁的德牧,狗的皮毛已經松弛,行走緩慢,還帶著蹣跚,根本無法像其他狗一樣自由而精力旺盛地奔跑。
這一眼,她就落下了眼淚,邊走邊哭。直到找到了座椅,坐下大哭了一場。她知道這是在外邊,她卻無法控制自己,隻憋著聲,哭到喘不上氣。
她根本無法想象,魚丸老了的樣子,它也會這樣蹣跚而無力,仍會忠誠地跟在主人的身旁,卻只能向幼犬投去無奈而悲傷的眼神。
一隻德牧,壽命只有十來年,太短了,短到她會想,如果魚丸走了,它的主人,會有多難過。
而她,已經徹底拋棄了它。它那樣忠誠而熱情,她希望它忘了她,而不是思念她、責怪她為什麽不再陪它玩。
她這麽一個沒有責任心的人,這輩子都不會養狗了。
陷入死角後,她總會想不通,只能責怪自己,絕望的哭泣都不會再有人來安慰她。
哭了很久後,抹去眼淚時眼周的皮膚都很疼,她漸漸恢復了抬起頭時,那個牽著德牧的老人剛好走到了她跟前,猶豫了一下後,走上前問了她怎麽了。
許嘉茗看著他手上牽著的狗,已經是這樣老了,眼睛再一次模糊前,她說:“I lost my dog.”
周卓周末飛溫哥華,沒讓她來接他,落地後就打車去了她家裡。
正是下午,陽光很好,她家依舊溫馨。中島台上擺了新鮮的花,小圓桌上放著香薰,屋子裡多了個升降桌,沙發上略凌亂,放了好幾本書。沙發前的地上鋪了塊地毯,地毯上擺著一堆拚圖的碎塊,已經成型了一大半,看起來是她今天的成果。
周卓笑了,“你什麽時候玩拚圖了?”
“打發時間。”許嘉茗從櫃子裡拿了瓶烏龍茶給他,“要不要加冰喝?”
“不用。”周卓接過飲料,之前一直沒問,見面就直接問了她,“你跟他怎麽樣了?”
許嘉茗坐回了沙發上,看著地上的拚圖,“你不要講他了,都過去了。”
她這麽一句話,讓周卓不知道該說什麽,她這態度就是完全不讓提這件事。她表現得一切如常,他是她的好友,她都一個字都不說。
正是一切都無法像往常,她幾乎是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表現得正常而冷靜,反而是問題。正如有事不到萬不得已她都不會向人求助一樣,她根本就不是會向人傾訴的性格。
也許她曾經為數不多的袒露情緒,都給了陳岩。
許嘉茗見他不說話,主動開口,“你這麽特地跑一趟,就是來這兒吃中餐的?”
周卓切換到了工作模式,從攜帶的包中拿出了幾份文件,抽出份給她,“這是委托書,許叔叔委任的受托人,將這件事委托給我,我來告知你這件事。”
手裡文件中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許嘉茗隨手翻了兩頁,就又被他遞上了兩份文件。
“許叔叔設立了遺囑信托,設置了條件,只有他去世後,才能向受益人披露信托信息。依照合約,在他過世後就開始執行並向受益人進行披露,這一部分抱歉,沒有及時告知。是我站在朋友的立場,暫緩了這件事。”
許嘉茗手中拿著厚厚的一遝文件,聽他講信托的設置條件,和稅務上的規劃。周卓做事很專業,幾乎是每一個點都向她解釋明白。
她認真地聽著,也記住了大部分的重要內容,可卻時不時地在走神,覺得無比荒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你還有什麽不清楚的點?”
周卓以為她會有點情緒,問他些什麽,她卻沒有說話,微皺著眉在翻閱文件。不,她是在查找自己想要的信息,跳著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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