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相對的。
公平起見。
她的痛苦,也不配得到任何聆聽。
可是,也曾經有一些衝動的瞬間,陳茉被溫柔對待的時候,音節在喉管聳動,她很想說出一切,說出自己的恐懼和痛苦。
她想象著那個場景,在某一個時刻,她告訴自己的朝夕相處的愛人,告訴他。
周遇,我好想死。
為什麽?
我不知道為什麽。
然後呢?陳茉問自己,他能怎麽辦?
安慰是有用的嗎?沒有的,陳茉很清楚這一點,她腦海裡有一顆有毒的種子,已經深深扎根進去,無力拔除,周遇看不到那顆種子,因為他和她從來就不是同一種人。
他不像她一樣糾纏內耗,表裡不一,也許他的確想法不多,像白開水一樣澄澈透明,也因此穩定自洽,而陳茉是一顆極其不穩定的跳跳糖,如果貿然跳進水杯中,只會翻騰爆炸,徹底搞砸他們現在甜蜜平靜的生活。
既然如此,她應該嘗試著自我消化和拔除,自己處理好自己的問題,所以在所有衝動的瞬間,陳茉都吞下了嘴邊的語句。
周遇不是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但是陳茉說。
“只是最近工作不順,有點不開心。”
“只是這樣嗎?”
“只是這樣。”
周遇試著在其他方面安慰她,夜晚的時候勾起陳茉落在枕邊的發絲,輕輕地落吻,炙熱頂在腰間,陳茉明明沒有睡意但是緊閉雙眼,用呢喃的聲音塑造出很困的感覺,含含糊糊地撒嬌:“想睡覺了。”
周遇摸了摸她的臉:“那算了。”
當周遇入睡後,陳茉睜開眼睛,看著黑黝黝的天花板整塊掉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躺在柔軟床鋪中不斷下墜,在毫無安全感的失重感當中昏迷過去。
第二天頭疼不已地醒來,並且失望自己仍然活著。
每當這個時候,陳茉向旁邊翻身,擰動酸痛的脖子,就會面對空蕩蕩的床鋪——周遇已經走了,他的公司更遠,因此他起得更早,每天為了不驚醒陳茉,他洗漱的動作都很輕。
可是這裡離陳茉的公司很近,她能走路上下班,甚至還有空買咖啡喝吃早餐,所以周遇是為了陳茉才租下這套性價比並不高的公寓的,也是為了她才來到江城——從前陳茉從來不這麽想,她一直對周遇說,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周遇點頭同意,因為他喜歡她。
可是為什麽?
不為什麽。
怎麽可能不為什麽,只是陳茉以前根本不去深究為什麽,因為他們遇見的時候,他們相愛的時候,陳茉還擁有完整沒有裂縫的、活力滿滿的外向型人格,周遇憑什麽不喜歡她?她自己都特別喜歡自己,那麽生動,那麽有趣,陳茉從來自信極了,可是現在呢,現在怎麽辦?
她不完整了,她碎掉了,壞掉了,她不外向了,她不有趣,不生動了。
周遇會發現的吧,總有一天。
他現在已經察覺到異常,還在用關心努力使她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但是沒有用的。
裂痕已經產生,無法被抹掉了。
沒有用的。
只是陳茉做不到對周遇說出這句實情,沒有足夠的勇氣坦率地展現自己糟糕的 B 面。
陳茉自己成為了自己的贗品,每天都在恐懼周遇發現貨不對版的那天,她更加敏感而細致地觀察他,試圖未雨綢繆。
在周遇疲憊和厭倦之前,她一定要搶先離開,避免被狠狠傷害。
周遇已經成為溺水的陳茉唯一能夠抓住的救生圈了,所以她更害怕自己受到傷害以後徹底一蹶不振,成為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的驢子,真的從樓上跳下去。
觀察得越多,陳茉越發覺得,周遇最近有點不對勁。
不是因為加班太多,也不是因為回來之後還總是抱著筆記本,而是因為經常微微蹙起眉毛發呆,又或者幾乎都在避開陳茉接電話。
除了電信詐騙和買商鋪賣樓先生您好最近有資金需求嗎之類的騷擾電話之外,周遇的電話很少,要麽是工作電話,要麽是父母,偶爾是朋友。
周遇要好的幾個朋友都是學生時代的同學,都不在江城,通常都是微信聯系,又或者偶爾一起約著打打遊戲。
這類男人好像不太喜歡通過日常聊天來維持友誼,聯系的頻率很低,所以周遇接電話從來不避人,時間也很短,陳茉以前很確信每天跟周遇講話句數最多的人肯定是她。
但是最近周遇和陳茉不怎麽聊天,是陳茉的緣故,她有點失去了發現話題的能力,而周遇的電話忽然越打越長,也總是起身從她面前離開,到陽台去,或者另一個房間。
周遇的聲音不大,她不知道那邊是誰,他在說什麽。
他的手機原本也沒有鎖屏密碼,最近加了手勢鎖,陳茉沒有查男友手機的習慣,但是忽然發現自己被防備,難免有微妙的不舒服。
陳茉忍受著這種不舒服,難耐地與之共處,可是當周遇的手機就放在面前的茶幾,忽然亮起微信的消息通知時,她實在難以自控,很想看一看。
電視的大屏裡不知道在播些什麽東西,很吵,周遇在浴室洗澡,陳茉伸出手,並且想好一個理由。
她回憶起平時觀察到並且記住的手勢密碼,劃開屏幕看到的第一句話是:“累你也得忍著啊,不然還能怎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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