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當陳茉撕破臉,問是不是覺得策劃就該是市場的下屬部門的時候,王宇直接說對。
王宇說:“我早就和賀總建議過,你們就是個服務部門,一天到晚唧唧歪歪的,不掙錢乾花錢,留那麽多人幹嘛。”
陳茉氣得又想吵一架,但最終忍住了。
回到辦公室,陳茉問郝總怎麽辦,提出說得找老板出面了,郝總並不應聲,過了一會兒,突然說:“你也覺得我該早點回家帶孩子,是不是?公司就該給賀總管,我幫不上忙。”
陳茉一怔。
“你們背後說我什麽,我都知道。”
陳茉想了想說:“郝總,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
“就算業務上有想法的分歧,我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想您,女的就該回去帶孩子嗎?胡扯八道,業務能力和性別無關,根本就不作為一個因素,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和男的女的沒有關系!”
郝總激動起來:“你的意思是我業務能力不行?”
陳茉無措地捏著雙手:“不是……”
“我為這個公司付出了多少!”郝總衝著陳茉一頓輸出,“你去問問姓賀的,誰跟著他白手起家,懷孕五個月了我挺著肚子跟他跑市場,找投資人他談事情我擋酒,半夜三點鍾抱著馬桶吐,沒有我哪有公司的今天,你們拿得到薪水發得出工資嗎?”
陳茉緩慢地眨了眨眼,貼在椅背上惶恐極了,她接不住郝總突然而來的情緒——她連處理自己的情緒都困難,更談不上高情商的安慰和開解。
郝總說著說著眼圈紅了,竟然哭起來,陳茉乾巴巴地手忙腳亂地遞上紙巾。
郝總止住眼淚:“這件事我非得做成不可,陳茉,就咱們倆。”
啊?陳茉的心電圖都要跳成直線了,心想……那不就做不成嗎?
但她不敢再提老板。
陳茉能共情郝總的情緒爆發,可是她覺得無能為力。
今天是 BM 的會員日,下午茶套餐半價,李李張羅著大家拚團,陳茉默默自己點了一份,接到電話後自己下去拿,電梯門就要合上,兩個策劃的女同事互相挽著手跑過來,扭頭向後嚷著:“快點啦!”
陳茉用手擋住電梯:“還有誰呀?”
女同事們默契地向後一步,笑著擺擺手:“不用不用,陳助理,你先下去吧,我們等下一班。”
陳茉擠出一個笑容來,收回手,電梯門在她們之間徐徐關上。
陳茉一個人坐在工位喝完了涼涼的奶茶,真好喝,然後一個人下班。
周遇今天依舊加班,公寓裡沒人,陳茉點了一份沙拉一邊看綜藝一邊嚼完了葉子。
真好吃。
真好看。
綜藝裡的人在笑,陳茉笑不出來。
陳茉不是那種不能忍受孤獨的人,也不是因為覺得一個人有多可憐,她只是覺得自己被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套住了,和所有人都隔著一層。
和賀總郝總,和王主管和同事們,和父母,和不好的朋友李豆豆,和最好的朋友夏莉,和糟糕的前任秦蕭楠,和很好的現任周遇。
她曾經以為,只要真誠地對待他人,認真地做事,就能收獲結果——不是說一定要成功,一件事要做成需要的因素很多,這個陳茉明白,但是陳茉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她把所有的關系都搞砸了。
她做錯了哪裡?
綜藝播完了,陳茉看了會兒時政新聞,某個地區持續熱戰,連日的轟炸下小孩對著鏡頭無助而崩潰地大哭,某個國家曝出醜聞,未成年的孩子被權貴們鎖在暗無天日的孤島,某個城市發生水災,政客們相互攻訐,救援在整整延誤三天后才到達現場……陳茉關掉了電視。
這社會糟糕透了。
生命被隨意踐踏,人們為了利益而不擇手段。
人性本惡,人類就是很爛,她對自己和世界都極其絕望。
你能不能不要老想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陳慶的聲音響在耳邊,陳茉熟練地模擬出父親曾經有過如果現在正在眼前也一定會有的指責——能不能多想想現實點的事,沒錢吃飯看你還想不想這些有的沒的!
是啊,要賺錢。
要賺錢,要不斷地追逐著更好的物質和更好的條件,社交媒體曬出奢靡的生活,金字塔頂端的人一定沒有煩惱吧?有錢人的快樂誰都想象不到,什麽困難都是因為沒錢罷了!
搞錢,是新時代的價值觀正確。
精神和感受是可笑的,是不現實的,沒錢的話空想和思考也都是可悲的,不是嗎?
比一百塊的衣服更貴更好的是一千塊的衣服,比一千塊的衣服更貴的是一萬塊,十萬塊——這世界上還有幾十萬幾百萬的高定呢,它們都是衣服,用來裹住身體,欲望有盡頭嗎?欲望的盡頭在哪裡?
在欲望的盡頭,在更好的條件之下,人們會變得更和善、更體面、更友好嗎?
有錢了,是不是人就不肮髒,不邪惡,不攻訐,不算計了?
還是仍然像現在這樣,懷抱著自己的出發點和動機各自為政,積累自己的財富,最大化自己的權益,反而在權勢的庇護下更加為所欲為——因為人性的 B 面就是這樣。
但是,這是沒錯的,這是精明的,保有天真和真誠反而是愚蠢的,因為是無用的。
是這樣的,是這樣的,柔軟是一種錯誤,應該用更負面的詞來形容——軟弱,社會就是這樣,職場就是這樣,愛情和男人就是這樣,規則就是這樣,世界就是這樣,你保護不了自己,能怪的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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