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想了很久,沒出聲,然後用很輕很輕,害怕驚嚇到雛鳥的聲音低聲問道:“茉茉,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是想說抑鬱嗎?我不知道。”陳茉說。
“我給你的壓力很大嗎?”
“不是你的問題,不是哪個具體的人的問題。”陳茉的眼淚再次落下來,但這次只是很平靜地留下來一滴,她麻木而突兀地說道,“只要和人接觸,我就很想死。”
“這話我怎麽和你說?”陳茉說,“你問我為什麽想分手……我怎麽和你解釋為什麽?你很好,是我出問題了,我的問題,再說……要是我突然和你說,我好想死,你也理解不了吧?”
“我知道了。”周遇直起身體說,“那我同意。”
他聲音不對,陳茉抬頭看他一眼,周遇的眼圈全紅,咬著牙向陳茉伸出手:“先進去吧,明天再走,或者周末再走。”
一滴小小的水液滴在他的手背上。
“你別難過啊!你別哭。”陳茉跳起來抱著周遇,聲音發顫,“我和你說這麽多,就是想讓你別難過,怪我就行,是我的問題!你繼續對我生氣吧,別這個表情……”
她著急起來,不知道怎麽哄:“你不想分手我們就不分,不分了,對不起,周遇……”
“我們可以不在一起,但是什麽事都會過去的,別想不開,好好活著。”周遇啞著嗓子說,“你沒有問題,不是你的問題,陳茉……都會好起來的,你會好起來的。”
“只要你……好好活著。”
陳茉緊緊抱住他。
又一小顆眼淚流進陳茉的脖子,落進她心裡,她心裡疼得發漲,輕輕揉捏著周遇的黑發發尾。
她重新下了新的決心。
“明天陪我去醫院吧。”過了很久很久,陳茉說。
“也許我真的是生病了。”
周遇點點頭。
“好。”
“如果我是生病了,那說不定能夠治好,我努力……我一定努力,好不好……我會好起來的,我想好起來。”
周遇眼眶酸澀,摸了摸陳茉的頭髮。
“我相信你。”
第76章 想要得到必須付出
陳茉和周遇兩個人都請了假,去的是一家綜合三甲的神經心理科,陳茉配合醫生檢查和問詢,還做了量表,出來的結果是輕度抑鬱傾向,沒有軀體症狀,也不用用藥。
醫生說是正常的,現代人生活壓力大,許多人都會出現類似狀態。
周遇松了口氣,認為這是個好消息,但是陳茉竟然覺得失望。
原來我沒有得病,陳茉心想,我連病都得不上。
那怎麽辦呢?
難道就讓她一直想死,然後想開一點,然後就好了嗎?
陳茉昨晚剛剛被激起的一點心氣和鬥志,又茫然地消散了。
醫生建議陳茉做至少一個周期的心理谘詢,陳茉看著價格有點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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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隨著現代社會的認知發展,雖然普遍都能認同抑鬱症是一種“疾病”,但是潛意識裡還是很難和“真正的”疾病等同,其發病原理也很複雜,有生理性的有心理性的,情況各異,學界和民間都沒有統一定論,大家各自一套說辭,關於應對和治療方法,也都有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如果得了肺炎,那是一種可被治愈的“疾病”,當然要投入精力和金錢住院治好,又或者說如果測量結果是重度,開了藥,陳茉才會有一種自己“得了病”的實際感覺。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就讓人很糾結,又說是正常的沒有得病,又說建議谘詢,陳茉腦子裡開始反覆出現趙本山老師的經典小品台詞。
——用談話的方式進行治療,叫做“話”療。
高三的時候陳茉的狀況同樣很差,有過激發言,甚至半夜爬上天台,因此被父母帶去做過谘詢,但當時的那位谘詢師沒有給陳茉留下什麽印象,也沒有產生什麽實質性的良性影響,還被楊蘭吐槽說,聊聊天也要收這麽多錢?
醫生看出了陳茉的猶豫,拿過來一張傳單:“要不要你看下這個項目?費用只需要三分之一。”
陳茉拿過來一看,是一個心理學項目,印著某個高校的 LOGO ,估計是哪個課題小組在做的科研課題,只要能夠同意將自己的訪聊記錄以匿名的方式公開就可以報名參與。
醫生說:“我覺得你還挺適合,表達能力蠻強。”
陳茉笑了一下:“哦,可能因為我是做宣傳的。”
“那你了解一下,好吧?做這個的是我師妹,非常專業,她親自參與,不會讓沒執業證的學生談的。”醫生點了點傳單,“有需要就直接打電話。”
“好,謝謝醫生。”
坐在周遇車上望著窗外吹了十幾分鍾的風,陳茉最終還是撥通了電話。
試試吧。
谘詢師發來的地點位於某高校的分校區,非常偏僻,離市區邊緣還有半小時車程,陳茉精力不濟,晃晃悠悠地睡著,等她醒來時,發現周遇把車停在了一片鳥語花香的湖邊。
垂柳彎在水面與自己的影子對視著,有一種照影自憐的隱喻感,陳茉睜開眼四處看了看,四棟教學樓環抱著這片小湖,間或有學生騎著自行車路過,除此之外十分安靜,看來並不是主要教學區。
“怎麽不把我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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