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性命,又給他在鋪子上當夥計,甚至送他去學堂讀書,他的哪一樣不是寧家給的!
結果呢,他竟然養成了如此清高的天性,竟然還瞧不上自己了,竟然學會視錢財為無物了?
沒有當衙內的命,卻染上了當衙內的病呢!
阿疇自是看出希錦的惱怒,他素來清冷的神情也有了幾分慌亂,當下忙道:“我聽你的,我什麽都聽你的。”
他聲音沙啞乾澀:“我答應你,我會聽你的。至於這次的買賣,貨肯定能要回來,我要不回來我就不會回來,相信我,我們一定能掙很多錢,我會給你打新首飾,給家裡置辦新宅院,養一頭牛,要置辦最好的牛車,然後給芒兒攢很多錢,可以嗎?”
他急切地看著希錦,竭盡全力想用自己的言語來安撫希錦,想告訴希錦自己會努力,會給她掙錢,會打理好鋪子,會盡贅婿的本分。
他可以為他做牛做馬,只要她原諒自己這一次。
然而希錦卻是別過臉去。
她不想搭理阿疇,就是不想搭理。
恨死他了。
只希望他不存在!
如果可以,她回到三年前,一定會告訴娘,娘,你一世聰明,我也處處聽你信你,但這次你終究錯了。
阿疇並不是什麽好良人,永遠不會是,她便是在街道上閉著眼睛隨便挑一個都會比阿疇強!
阿疇站在她面前,低低地道:“希錦。”
他的聲音充滿愧疚,以及無法言說的惆悵。
希錦歎了聲:“我們三年夫妻,我實在看不透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心思,現在,我也不想看透了,你不要這樣,這會讓我覺得,好像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她望著他,一字字地道:“阿疇,你要記住,是你對不起我,不是我對不起你,你讓我丟人現眼,讓我被所有人同情,我這輩子都沒這麽絕望過,我不明白,我永遠不明白你在想什麽!”
阿疇薄薄的唇死死抿著,他別過臉去看向窗外。
窗外殘陽如血,他眼前有些恍惚,竟仿佛看到了太子府的血光和火光。
他甚至聽到了一種尖銳的聲音,伴隨著的是太子府家人淒慘的叫聲。
那是他不願意回首的路。
希錦無力地道:“你出去可以嗎,我真的想安靜一會。”
她想她娘,特別想她娘,她想埋到她娘懷裡哭一場。
阿疇僵硬地站在那裡,不曾出去,但是也不再說什麽。
希錦便不理會,放下錦帳,自己逕自躺下。
她需要休息,需要睡一覺,需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還有家業,還有鋪子,還有芒兒,不能讓這個阿疇把自己氣壞了。
不值當啊不值當!!
日頭終於落下,屋子裡光線一點點暗下來。
阿疇站在那裡,靜默地看著光陰流逝。
秋菱和穗兒已經開始做飯,廚房裡起了嫋嫋炊煙,就那麽在屋頂和樹梢間繚繞,如雲霧一般。
只是風一吹,就散了。
空氣中隱約有了飯菜的香味,這是他喜歡的,屬於俗世的煙火氣息。
阿疇抿了抿乾澀的唇,終於開口:“希錦,你想要多大的富貴,想給芒兒攢下多大家業?”
錦帳裡沒有聲響。
阿疇道:“我知道你沒睡,告訴我,多大算大?”
希錦確實沒睡著,但是她並不想搭理阿疇。
阿疇一再問,她也就道:“當然是很大很大,能多大就多大!誰還嫌錢多!”
阿疇垂下眼睛:“好,我明白了。”
之後,他邁步,走到了門前。
指骨握住那門時,他停下來動作,再次回首看。
殘陽透過窗欞灑進來,灑在那蟬翼般的輕容紗帳上,讓那紗帳上流溢著旖旎的光彩。
他這一生最幸福最滿足的時候,幾乎都發生在這錦帳中,都是希錦給予自己的。
只是現在,她生氣了,不再理他。
他也明白,這一次並不是他伏低做小的討好能哄回來的。
他更明白,天下之大,他已經藏無可藏。
他原也逃不過這天羅地網。
十年隱姓埋名,他終究要去面對他要面對的。
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有著異樣的溫柔:“我有點事要出門一趟,你照顧好自己和芒兒。短則一兩日,長則三四日,我會回來,在家等我。”
說完,他一推門,便毅然踏出這道門。
希錦聽到這動靜,沉默了片刻,之後僵硬地轉身看過去。
透過那輕輕晃動的錦帳,她看到門被推開,門又被關上。
他走了,竟然真就這麽走了,把這爛攤子留給她一個人。
希錦靠在錦枕上,攥著她娘留下的錦書,沒什麽表情地垂下眼睫。
他去哪裡,做什麽,她是不會關心的。
這也不關她的事!
第20章 她要休夫
當晚,阿疇果然不曾回來。
吃晚飯的時候,奶媽和丫鬟都小心翼翼的,她們雖然不懂,但是大概也知道家裡出事了。
而家中阿郎這個時候竟然不在家,更是前所未有。
或許是家裡氛圍太過沉鬱,以至於芒兒都感覺到了,吃飯時候竟然格外乖巧,還時不時看向希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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