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外面五更時候,希錦便起來,先過去看了芒兒。
聽奶媽那意思,小人兒這一夜好像做了噩夢,睡得並不踏實,不過好在並沒燒。
奶媽歎:“這不剛剛五更鼓的時候,他身上潮乎乎的,我摸著應該好多了,折騰一夜,也睡踏實一些了。“
希錦看過去,芒兒乖巧地躺在那裡,那小鼻翼一動一動的,睡得還算香甜。
她心疼,想留在家中陪著他,不過也沒法,她還要去市易司呢。
當下再次叮囑奶媽一番,讓她好好照顧著:“你昨晚沒睡好吧,你的辛苦我看在眼裡,會記著。”
奶媽頓時感激涕零,差點掉眼淚:“娘子知道就好,其實我辛苦一些沒什麽,就希望郎君能好起來,我照顧郎君兩年,我看他比看自己命還要緊呢。”
希錦聽著這話也是感動,她知道“看著比自己命還要緊”是假的,肯定不是真的。
但人家能盡心盡力照顧孩子就很好了,如今阿疇是不能指望,隻憑著自己,年紀輕輕,裡裡外外,還要照顧孩子,哪那麽容易,就盼著能有個上心的人幫襯呢。
等這事過去,要給奶媽獎賞,銀錢還是不能給,怕養大了胃口,不過可以把自己去歲那身緞子襖給她,那也是極好的。
以後慢慢來,在小事上多照顧些。
她好生寬慰了奶媽幾句,便出來了,喊了小廝周福出去叫一輛牛車,她自己則開始梳妝。
須知這種事原本應是郎君在外面應承,她一個婦道人家去見人家到底不妥,這時候打扮上尤其要留心。
自然是要做好妝面,不能失了禮儀,但又不能太輕浮,必須端莊持重。
希錦對著銅鏡好一番描畫,最後又挑選衣裙,這才發現並不好挑,日常穿的太隨意,過年訪親的太講究,祭祀時穿的又太過隆重,稍微打扮一些,自己太過出挑顯然也不合適。
好一番挑揀,最後總算挑了一套不怎麽穿的素淨衣裙,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等好不容易穿上,這才發現那衣裙後面竟開了線!
怪不得擱置在那裡不穿,敢情破了!
一時隻覺人倒霉時喝口涼水都塞牙,怎麽就這麽不順。
親娘啊,做個事怎麽就這麽難!
她深吸口氣,好歹讓秋菱過來,她自己口中叼著一根席篾兒,讓秋菱用針線趕緊撩幾針縫上,秋菱被催得急,手裡拿著針,念叨著“坐著補,站著連,誰賴偷,傷大天。”
秋菱縫補過後,低頭用牙咬斷了線,又利索地打了一個結,希錦看過去,那縫補處藏在裙子褶縫裡,看不出什麽。
她這邊照著鏡子,那邊小廝周福從車馬行回來,叫了一輛牛車。
希錦墊著腳從窗戶裡看了一眼,那牛車是高車廂的,拱頂車棚,上面還鋪了棕皮蓋,倒是滿意得很。
昨日跑過去酒樓,那是沒辦法了,被逼到那份上,今天過去人家官署是要正經登門的,就必須講究些,眼下這馬車乍一看不像是車馬行的,反像是自家的,看上去就體面。
當下希錦帶了丫鬟秋菱,提著禮盒,逕自上了牛車,趕過去市易司。
這市易司就在汝城西街,距離寧家並不算太遠,臨街一排瓦頂木六間房,上面橫著一個橫額牌匾,並不算氣派,甚至有些寒酸。
要說這市易司是掌控市易務、雜買務、雜賣場等買賣的,手頭活錢多,不至於這麽寒磣,不過官署修繕都是要上面批文的,一層層下來並不好批,所以就算市易司富到流油,依然用著這不知道多少年的官署。
而那官署後面便是衙門官員的廨舍,盧大人便住在那廨舍中,希錦東張西看的,便看到一小廝。
那小廝手裡提著一大銅壺,銅壺裡熱氣騰騰冒著白汽,正要往裡面走。
宰相門前三品官,希錦不敢大意,忙上前,說明了來意,請對方通稟一聲。
那小廝不太耐煩:“今天休沐,盧大人正招待客人呢!這會兒湊過去,哪有那閑心!”
希錦忙道:“昨日已經約好的,說好了今天過來,請郎君行個方便,通稟一聲。”
說著順勢塞了一塊碎銀子給那小廝。
小廝摸到碎銀子,那臉色到底緩和一些,看了希錦一眼,一時眼中有些驚豔,嘴上道:“我可和你說好,盧大人確實要招待貴客,今天未必有功夫理會你。”
希錦:“我知道,我知道!”
小廝便道:“你跟我過來吧,如果能幫著見縫插針說上話,也就幫了,如果不能,可別賴我。”
希錦聽了,自然那千恩萬謝。
當下希錦讓秋菱等在外面,她自己隨著小廝過去了,往裡走的時候,不免悔恨。
好好的雇什麽上等牛車,白浪費錢,人家盧大人根本看不到,裝門面裝給誰呢,太傻了。
小廝領著她沿了青磚回廊走,穿過一處月牙門便到了後院,這後院廨舍卻和前面的官署衙門很不相同,那房屋是菱形覆鬥井的,還用了青瓦,如今陽光照過去,竟是燦燦生輝。
顯然這是不知道哪一任市易使為了自己住得舒坦,出錢修整過了。
小廝領著希錦停在門房前,指著那邊一處:“瞧,盧大人在那邊招待客人呢,你且等等,我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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