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玄微胸有成竹道,“兩三個月足矣。還請長善年底再來。”
阮荻惱火起身,走過來低聲叮囑阮朝汐,又怒視了荀玄微一眼,拂袖而去。
阮朝汐思索地望著阮荻遠去的背影。
長兄和她最後說:“你自當心。荀玄微不懷好意,離他遠些。”
同輩的郎君,只要不是關系極為不好,都會互相稱字,再不濟也會互相稱呼排行。
長兄和荀玄微是多年好友……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突然指名道姓起來。
——
昨晚荀玄微對她過於坦白,樁樁件件說得清楚,甚至還弄來了名冊,讓她自己挑選,阮朝汐滿腹懷疑。長兄突然來訪,言語間提起“出嫁”,更令她心裡警鍾大作。
送人回返路上,阮朝汐試探著旁敲側擊,“荀三兄有沒有聽說,阮氏壁替我挑選的……是哪家?”
荀玄微的腳步停在新砌好的錦鯉池邊,駐足觀賞池子裡歡快吐泡泡的錦鯉,輕描淡寫道,
“大抵是昨日給你的名冊裡的。”
“昨日給我的名冊裡,有二十二家,六十八人。”
“哦,竟有這麽多?”荀玄微凝視錦鯉池的眸光溫柔帶笑,“恕我未曾留意。令兄向來疼愛你,給你挑選的,定然是名冊裡極出眾的。阿般試著自己猜一猜?”
阮朝汐知道,從他嘴裡是掏不出什麽實話來了。
她攏著裙擺在錦鯉池邊坐下,雙臂抱著膝蓋,極冷靜地說,“荀三兄,你知道的,我如今並不想嫁人。”
雪青色衣袂飄過她眼前,荀玄微也攏袍在她身側坐下,隨手摘下花圃裡幾朵花葉,灑入池中,引來錦鯉爭食。
“阿般剛剛及笄不久,不急著嫁人。我知道的。前幾日你和十二郎的車隊往豫北方向直走,可是想趁著年紀尚小,承襲你阿娘遺志,去司州走走看看?”
事情既然被撞破,也沒什麽可藏著掖著的,阮朝汐承認,“是想穿過豫北,去司州看看。”
荀玄微不讚成她的做法。
“司州可不比豫州。如今司州勢力盤雜,世家大族和寒門勳貴之間的爭鬥尖銳,局面亂得很。你去司州風險不小。”
話頭既然提起了司州,就免不了想起阿娘,想起阿娘就想起改名換姓的墓志銘。去司州的車隊被攔住了,不妨礙她當面問個清楚。
阮朝汐索性也摘了點花葉,往池子裡徐徐灑落,引來一群錦鯉爭食,在汩汩流水聲中不客氣地直問,
“我阿娘分明姓李,荀三兄如何能給她改了姓,卻不讓我知曉。”
銀竹小跑過來,送來兩小包魚食。荀玄微接在手中,又繼續悠然地往池子裡灑落。
“地下長眠之人無知無覺,姓氏於他們並不要緊。重要的是能不能為活在世間的人謀一份好處。你阿娘身世存疑,她的墓碑頂著‘李’姓,對你將來並無好處。我做主改寫了你阿娘的墓志銘,她在天之靈應該不會責怪於我。”
這是他頭一次當面承認,阮朝汐母親的身世存疑。
阮朝汐往水光粼粼的池子裡灑落一把魚食。
身側的嗓音不疾不徐和她說道,“想明白了?你若想明白了,就會知道,司州之行於你並沒什麽好處。你是司州籍貫不錯,但人在豫州長大,豫州這裡的宗族親友才是你立身的根基所在。阿般,你將來的前路在豫州,就在你腳下。”
阮朝汐不作聲地聽著,視線轉下,盯著腳下的鵝卵石子路,神思轉出了九霄。
正凝神思量間,身側忽然伸來一隻手,溫聲叮囑,“當心。”
伸過來的手掌溫暖而有力,把她的左手往上輕輕一抬。
阮朝汐回過神來,本能去看自己被抬起的左手。原來手裡的一包魚食不知不覺被她灑下大半,滿池的錦鯉都圍在她的坐處爭食。
荀玄微若無其事松了手,“再多灑下去,滿池子錦鯉都活不到明日早晨了。”
阮朝汐把剩下的小半袋魚食放在池邊,左手往回縮了縮,攏進袖裡。
荀玄微和她相差十歲,把她自小領進塢撫養,書信來往多年,看顧著她長大,在她的心目中如父如兄。
剛才他抬起她灑魚食的手,又坦然放開,輕輕地一握一抬,或許是因為對她沒有男女大防的顧慮,就如同喂她喝粥那樣,原本不算什麽。
但昨晚的名冊裡,跳進她眼簾的‘荀玄微’那頁,又突兀地浮現在她腦海裡了。
她不知道這個莫名其妙的名冊是誰編纂的。霍清川跟隨荀玄微多年,做事穩重,按理來說不會犯下如此離奇的疏漏。
她一方面覺得驚駭,驚駭之余又覺得荒謬。荀玄微不願和京城士族聯姻,荀氏壁在給他籌辦相看宴,相看豫州大姓的大宗嫡女,她是知道的。
名冊裡混入了‘荀玄微’的姓名生平,或許是霍清川在同時準備著兩邊的名冊,忙中出錯,編纂出了疏漏。
想到這裡,她沒有多聲張,直接翻過去了。
霍清川跟隨荀玄微攔截了她。她雖然對霍清川當面冷淡,但往年的情分還在,名冊的大疏漏捅出去免不了責罰,她不想霍大兄被責罰。
魚竿和魚簍就在身邊,荀玄微喂飽了滿池子錦鯉,開始釣魚。
阮朝汐心裡有點亂,臉上沒顯露什麽,眸光垂下,依舊安靜地盯著粼粼水面,錦鯉搖頭擺尾地圍繞著魚鉤嬉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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