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東對此什麽也沒說,只是讓她把房間號發給他,並叮囑她晚上要鎖好門,徐西桐乖乖地回了個好字。
周末,徐西桐在郊外一家工廠做著采訪,忽然接到周桂芬的電話。
她還沒張口,周桂芬就在電話那頭叫喚,直喊疼。徐西桐無聲地皺了一下眉,但還是跑到工廠外面去接電話。
“怎麽了?”徐西桐問道。
“你媽住院了,快不行了,馬上要歸西了,死丫頭什麽時候回來看我,這麽多年了就沒見你回來過幾次,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周桂芬說完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電話那頭傳來護士拔針管讓患者按住棉簽的聲音,周桂芬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不似早年罵她不歸家時語氣高亢。
“知道了。”徐西桐最後應道。
晚上結束完工作後,徐西桐在外面吃飯,剛好任東發來消息問她吃飯沒有。
徐西桐放下湯杓,對著正在吃的蛋炒飯拍了照發了過去,發了個兔子揉臉的表情包,回道:
【吃啦,吃的蛋炒飯,北覺的蛋炒飯還是那麽大份。吃完一會兒得去醫院看我媽,她生病了。你吃了嗎?】
任東也回了一張照片,他吃的是面條,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起天。
吃完飯後,徐西桐買了一袋水果,又買了好幾箱保健品來到醫院。推開病房門,映入眼簾的是周桂芬穿著藍白條紋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較比年輕的時候,她瘦了很多,因為過度勞累,整張臉像被抽乾的樹皮,乾涸,多了很多道皺紋。
最先看見徐西桐的是孫建忠,他坐在床邊守著,雙腳卻搭在病床上裝個大老爺們范兒,正在刷手機,看見徐西桐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立刻穿好鞋,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終究是心有愧疚。
孫建忠的語氣滿是討好和諂媚:“來啦,你們母女倆先聊,我去打點水。”
孫建忠拿起桌上的水壺走得比誰都快,生怕徐西桐對他做點什麽。
幾年前,孫建忠詐騙醫保案出獄後,人也老實許多,不再妄想什麽走捷徑賺大錢,老實起來做起了小本買賣。周桂芬跟孫建忠鬧了一輩子離婚,最終也沒離成。
周桂芬的嘴唇蒼白,偏頭看到了徐西桐,問道:“來了,最近工作怎麽樣?”
“還成。”徐西桐倒了杯水給她,語氣是不易察覺的冷淡。
空氣陷入淡淡的寂靜,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尷尬
周桂芬開始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一會兒說她弟弟很調皮不如她小時候懂事,一會兒說下崗了日子不好過,東扯西扯,話裡話外都在暗時徐西桐拿點錢。
徐西桐點點頭,拿出手機打算給周桂芬轉錢。這些年周桂芬變著法的找她要錢,徐西桐看是什麽事,她真有什麽事就會給,畢竟法律規定她對周桂芬有贍養義務,這些年她也不怎麽管家裡發生的事和人,以一種自我隔離的方式將自己保護起來。
有時她沒事也要錢,徐西桐就不會給,這個時候周桂芬就會像一個市井潑婦一樣對著電話破口大罵,有時急了直接問候祖宗十八代。即使心裡還是會有陣痛的感覺,徐西桐都裝作若無其事,然後把電話掛了。
她正輸著支付密碼,周桂芬又喝了一口水,開始說話:“馬上冬天了,你弟都沒衣服穿了,這孩子從小就怕冷,你在網上給他買兩套衣服,他要那個什麽牌子的,哎我這記性,一時記不清——”
手機屏幕正停在是否確認支付上,徐西桐聽到這些話心臟被人重重地鈍了一拳,她點否把手機塞回兜裡,抬起眼睫平靜地跟周桂芬說話:
“他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我沒有負責他的義務。”
周桂芬臉色沉了下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正巧這個時候護士進來給她拔針管。
拔了針管後,周桂芬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急急忙忙地穿上拖鞋走到徐西桐的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他是你弟,我從小把你養那麽大,你給她買件衣服怎麽了?”
其他病床的病人及家屬紛紛側目過來,看了一眼徐西桐小聲低語,仿佛她是什麽普天之下違反倫理綱常的不孝子女。
周桂芬不依不饒地聲討著徐西桐這些年的冷漠,終於沒忍住她問了一句:
“怎麽算養,你小時候喜歡打壓我,說我想當記者是異想天開,你有鼓勵過我嗎?從來不關心過我需要什麽,上大學我也沒要過你一分錢。”
周桂芬一聽臉色變得更難看起來,在病房裡大哭大鬧起來,眾人議論紛紛,拉著她勸架,還有不明事理的旁觀者讓徐西桐孝順一點,低頭認個錯。
“你信不信我現在對你死!翅膀硬了,當個記者了不起。”周桂芬撲過來攥著徐西桐的手不停地推搡著她。
什麽叫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這一刻。徐西桐待站在原地,她也沒躲,像個提線木偶一般,任旁人推搡。
眼看周桂芬的手就要落在徐西桐身上時,一隻血管分明的手伸了出來,憑空截住周桂芬的手。
徐西桐抬眼怔怔地看過去,是任東,他風塵仆仆地從嵐市趕了過來。
從小到大,一直保護她的只有他。
忽然一滴眼淚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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