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拉貝拉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她的目光太平靜了,幾乎像是一灘死水,有那麽一瞬間,季景山從中看到的不是以往的溫柔愛意,而是恨。
那轉瞬即逝、就像是一個錯覺的冰冷恨意瞬間就將他的怒火澆滅了,讓他產生了疑惑,甚至是難以察覺的恐懼。
在他稍微冷靜下來一些之後,她才說道:“哎呀,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她的語氣依然是溫和的,柔軟的,友善的,帶著笑意的。
可有那麽一瞬間,季景山真的以為,她其實並不那麽在乎他。
……無所謂,他也沒那麽在乎她。他隻是不希望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或者是將她的目光過久地停留在別人身上。
於是他說道:“……從今天起,你不許離開柏塔。”
阿拉貝拉並沒有當真,紫藤蘿色的眼眸裡盈著笑意:“我晚上還有演出。”
他看著她那張如同無暇花朵般漂亮的臉上露出的沒有防備的神色:“取消掉。”
“景山,你別開玩笑了。”她依然無知無覺地笑著,“觀眾們在等著呢。”
觀眾?
觀眾算什麽東西,幾百上千塊錢便能入場看她的批發貨,比他還重要嗎?
他便去查了晚上觀眾的名單,赫然看見,不少第一區第二區的政要和權貴名列其中,甚至連臨星山公爵阿列克謝·科羅溫,還有奧卡西醫藥的董事長凱烏斯·奧卡西都會去看她的演出。
……觀眾們在等著。
好一個“觀眾們”。
他無法再忍受她位於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允許自己的東西被人覬覦,更不允許她脫離自己的掌控。
於是他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拇指在她紫藤蘿色的眼眸下擦過,低聲說道:“聽話。”
她依然在笑著,但季景山卻感受到了她那面具之下逐漸堆積起來的不耐,同他此時此刻的不耐如出一轍。
“別鬧了,真不行。”她笑著仰起頭,擁抱了他,“表演完我就回來。”
季景山也伸出手抱住了她,攬住她柔軟纖細的腰肢。他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卻遲遲沒有放開手。
他給過她選擇了。
……不過是一個裝飾品而已。
即便是裝飾品,也應當是獨屬於他的。
於是,她死了。
死亡是個多麽美好的東西,能將她永遠定格在此時此刻。裝飾物本就不需要自己的生命,她隻需要呆在他身邊,永遠不要離開他就好。
若是厭倦了、看膩了,再丟棄就是。
她變得極其柔順,溫和。她再也不會說出那些令他煩心的話,也再也不會看著其他人了。
柏塔的科技讓她重新“活”了過來,即使這項科技並不完善,她依然需要額外的處理,需要精心的保養。
但一個昂貴tຊ而珍惜的收藏品,本來就應該多費些心思,不是嗎?
他有足夠的耐心,將她永遠凍結在這一刻。
他想,他贏了。
無論是外界那些令人厭惡的蟲豸,還是他那陰魂不散的哥哥,抑或是阿拉貝拉本身——他都已經贏了。他總是能這樣,輕而易舉地將一切都握在手心中。
可惜,在那之後的漫長歲月中,安靜到幾乎不發一言的阿拉貝拉於他而言愈發陌生了。
他忽然懷念起她依然有生命力時的模樣來。
那時候她會笑,會生氣,會難過,會撒嬌,會挑食,會坐在水潭邊,一邊赤腳踩水,一邊輕哼著歌。
她會因為下棋輸掉而鬧脾氣,一股腦將一整盒的棋子倒在棋盤上,然後滿臉不高興地和他一起,故意慢吞吞地整理亂成一團的黑白子,還把棋子扔進水裡聽響。
她會坐在紫藤花的花架下,用那雙比花更美的眼睛望著他,小聲問他能不能幫她拍幾張照片,拍完後又很開心地誇他攝影構圖真好。
她會大半夜不睡覺偷偷跑來看他,吵醒他之後隻是笑著解釋,想看看關了燈後,他閉著眼睛時,義眼的金色燈光會不會從眼皮裡透出來,讓他又好氣又好笑。
……可現在,她隻會看著他,對他做出簡單的反應。
判斷他心情好時,她便對他微笑;他如果生氣了,她便會露出關切或是害怕的神色。她會做一些簡單的事,可當初的靈動和生機卻一去不複返,與她的靈魂一起遠遠離開了。
他原以為自己並不在意。
原以為。
直到過往的畫面一幅幅在他面前顯現,那些他本以為自己不在意的“小事”忽然便在他心底如同翻湧的荊棘般,將他反反覆複刺痛。
於是他便告訴自己,有得必有失。
是的,他寧可隻得到一部分的她,也不允許有人與他分享。
為此,他即便犧牲掉一些……不必要的情感體驗,也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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