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二號倒是醒著, 可裴染對自己的繪畫能力心中有數,等她畫出這個混凝土人,黃花菜都涼了。
她仰頭盯著混凝土人,試著調動尤連卡的綠光,然而什麽都沒發生,他的異能對瘋癲態融合體不起作用。
只能靠自己。
裴染一口氣衝上混凝土人“裙擺”的斜坡。
斜坡角度太大,又在瘋狂地波動,裴染隻衝了幾步,就被它一個大動作,猛地一甩,嘰裡咕嚕地滾落下去。
這裡的壩頂已經被混凝土人的裙擺折磨得變了形,兩邊也是斜坡,再往下,就會掉進翻騰著的水庫裡。
裴染天旋地轉地滾了好幾圈,終於找到機會,一把抓住地面上的裂縫。
翻滾的勢頭止住了,裴染先看一眼腰間。
還好,金屬球栓得很結實,這麽折騰也沒有掉。
一連串的劈啪聲傳來,像是鋼筋斷開的聲響,大壩還在繼續崩裂。
裴染悶聲不吭,一骨碌爬起來,重新往上爬。
四周扭曲震動得更厲害了,好處是混凝土人的裙擺上多了不少龜裂的細紋,裴染這次手腳並用地往上爬,每爬一步,都用機械手戳進縫隙裡,牢牢地把自己固定住。
越往上爬,坡度就越陡。
等到了混凝土人的腰部時,全身都已經要靠機械臂吊在上面。
混凝土人的腰突然一個扭動,吊在上面的裴染對付不了這麽大的力氣,人就像一隻小蟲子一樣,被甩飛了出去。
她劃過一條線,落向波浪翻滾的水庫。
人在空中,她的機械臂和金屬球的折疊臂一起探出手,在最後時刻,抓住了壩頂的邊沿。
W一隻金屬爪抓著大壩的邊沿,另一隻金屬爪牢牢地攥住裴染的胳膊,裴染的機械手已經抓穩了,又把另一隻人類的手也搭了上去。
一人一球一起用力,又把自己拔上去了。
大壩還在震顫,裴染又一次往上衝。
失敗能積累經驗,這次她爬得更快了,轉眼就又攀爬到了剛才被甩下去的地方。
這裡的裂縫少,裴染用機械手給自己鑿出小坑,踏著一步一步穩穩地向上。
W忽然說:“裴染,它岸上的部分又動了。”
裴染回過頭。
這裡的視角很高,河岸上的情景一覽無余,只見身後岸邊,平坦的曠野上,大壩那隻伸到岸上的觸角又在移動。
它扭動著,緩緩橫掃,掀起地上鋪天蓋地的塵土,掃向亮著燈的夜海七號的方向。
夜海七號停在水庫邊,在河的上遊,原本即使潰壩了,也是安全的,可是現在不行了。
裴染又聽見了金屬敲擊聲。
“當——”
“當——”
“當——”
敲得比前兩次都急促得多。
亮著燈的夜海七號終於啟動了,燈光被籠罩在觸手掀起的塵土中,向著遠離大壩觸手的前方開出去。
W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如既往地平靜:“如果夜海七號走了,我們怎麽辦?”
裴染用機械手鑿出一個新坑,向上再攀爬一步,回答:“那我們兩個就走路去黑井唄。”
還有一千多公裡,也不是走不到。
不過現在更大的可能,是掉進水庫裡,到時候隨著潰壩,跟著決堤的洶湧洪水一起不知道被衝到什麽地方。
裴染不會游泳,不過在這種規模的洪水裡,就算
會游泳也沒什麽用。
裴染繼續向上。
她終於爬到了她想到的位置。
如果用人的身體結構類比,就是混凝土人胸腔的位置。
裴染給自己鑿出落腳的凹槽,這次鑿得比每次都更深,給手腳留出充分的空間,把自己穩住,開始用機械手在混凝土人身上鑿坑。
一下又一下。
她動作很快,用了全力,灰石和碎渣雨一樣紛紛掉落,坑洞在逐漸變大。
W也用金屬爪試了試,他的爪子比裴染的手差得遠,幫不上忙。
他轉了個方向,掃視頭頂,忽然說:“裴染,它脖子上是什麽?”
裴染百忙之中也仰頭看了一眼,只見混凝土巨人的脖子上方,連著下頜的地方,有一大片明顯的痕跡,看著像水痕一樣,顏色比其他地方都要深得多。
裴染猜測:“看著好像是胎記。”
W停頓一秒,忽然說:“對,是胎記。”
他說:“我在唐古大壩員工的名單裡找到了一個人,看照片,就在這個位置有一片胎記。這人叫李旻,二十四歲,西普大學水利工程專業畢業,畢業後就應聘來唐古大壩工作。”
“我查到,唐古大壩最近可能會大量裁員,員工都需要自尋出路,我找到了李旻報考聯邦政府部門職員的記錄。李旻應該正在準備參加兩個月後的考試。聯邦政府部門待遇不錯,最關鍵的是,比較穩定,所以報考的人很多,錄取率極低,競爭非常激烈。”
W頓了頓,“我知道它為什麽要這樣掙扎著去岸上了。我看到你們人類把通過這種考試,叫做上岸。”
裴染:“……”
此上岸非彼上岸啊,這位李旻同學。
看來和其他瘋癲態的融合體一樣,“上岸”是它心中最執著的執念,變成瘋癲態融合體以後,腦中只剩下這件事,拚死拚活,就算被沉重的大壩拉扯著,也要不顧一切地到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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