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不好說。”易飛裝病不去看演出,沒想到一天之後真病了,重感冒加發燒,在醫院打了兩天點滴,情況剛緩解,就主動要求歸隊,此時臉上戴著兩層口罩,說話甕聲甕氣,“演藝集團那塊地我去過,一半都荒著,周圍也是待建樓房,一到晚上就跟個鬼城似的。外面的人很容易就能進去,被害人和凶手都不一定是演藝集團的人。”
明恕坐在副駕,正在看許強發來的現場圖片。
被害人的衣服被泥水浸透,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但袖口、衣領、胸口處的繡花還清晰可見。
明恕認出來了,這是周六演出時,女演奏者們所穿的刺繡輕紗服。
“這倒是。”方遠航說:“這種新開發區最容易出現命案。現在犯罪分子一個比一個精,知道新開發區安保、監控設施跟不上,偵破難度高,就老往這種地方跑。”
“不是。”明恕抬起眼,蹙眉看向前方,“被害人很可能就是演藝集團的員工。”
“嗯?”易飛注意到明恕手上的平板,“給我看看。”
明恕將平板往後遞,“而且說不定我們見過。”
方遠航湊在易飛身邊,一起看平板上的照片,“這衣服……”
明恕說:“就是我們在江南劇院看到的演出服。”
重案組抵達演藝集團時,雨已經徹底停下。明亮的探照燈下,被害人躺在痕檢師臨時搭出的矮台上,雙眼暴突,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
被勒死的人容貌改變很大,明恕彎下腰,近距離觀察被害人頸部的勒溝。
自縊和勒死都會在頸部留下勒溝,但兩者之間有不小的差別,法醫以此來辨別一名死者是自殺還是他殺。
明恕視線上移,忽然注意到死者耳骨上的紅色耳釘。
“是她?”
民樂演出講究演奏者與音樂的和諧,所以演奏者不論男女,穿的都是改良後的古典服飾,配飾也有深刻的古典特色。而那位彈奏古箏的女人,卻戴著一枚現代感極強的紅色耳釘。
耳釘大多數時候被長發遮蓋,明恕眼尖,且當時注意力放在觀察演奏者上,所以才看清楚耳釘。
“是誰?”易飛問。
明恕直起身來,眼色忽深,“可能是演藝集團民樂部的一位古箏演奏者。”
這時,集團後勤部門的員工匆匆趕來,找到許強,說是要報警。
許強一個頭兩個大,正打算讓手下去處理,突然聽到那員工說,“民樂部有個女的失蹤了!”
半小時後,死者身份確定,正是民樂部的沙春。
“沙春,冬鄴市客富鎮人,31歲,畢業於冬鄴音樂學院,九年前入職冬鄴演藝集團,四年前由大演出部調至民樂部,主攻古箏,同時擅長竹笛、琵琶、葫蘆絲,獨自居住在東城區家創小區,房子是她三年前自己貸款購置。”易飛正在通報目前已知的被害人信息,“初步了解,沙春與民樂部的同事關系並不親密,長期獨來獨往,習慣加班排練,因此得到一個外號——‘勞模’。”
“‘勞模’?”對方遠航這樣的年輕刑警來說,“勞模”這個具有濃烈時代特征的稱呼已經很陌生了。
“對,‘勞模’。”年紀稍長的徐椿說:“這個詞在我小時候,是絕對的褒義。家裡的長輩在廠子裡都爭當勞模,如果能評上,那對全家來說,都是一件特別有面子的事。可是到了現在,‘勞模’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成了一種帶有惡意與嘲笑的調侃。”
明恕靠在牆邊聽大家討論,舌尖在牙齒上輕輕磨動。
就在十分鍾之前,他還在隔壁詢問發現沙春失蹤的韓茗茗。
韓茗茗四十多歲,民樂部副主任這個職位在演藝集團裡算個小中層。
民樂部的演奏者年齡多在二三十歲,四十歲的也有,但很少。韓茗茗以前在樂團裡彈奏琵琶,去年才被提成副主任。
與民樂部的主任何連相比,她顯然更了解沙春,也更了解樂團裡的小團體。
“三天前的晚上,我們在江南劇院演出,沙春是演奏者之一。”也許是首次面對刑警,韓茗茗很緊張,說話多次出現破音與顫意,全程視線都是飄著的,“演出結束後,大家說要去聚餐,沙春沒有參加,一個人提前走了。”
明恕已經拿到了江南劇院及周邊當晚的全部監控。
視頻顯示,9點41分,沙春從後台工作間離開,9點52分,出現在劇院的西門,此後再未出現在公共監控中。10點02分,沙春的同事們三五成群走入走廊,10點23分,最後一組人由劇院南門離開。
從9點41分到10點23分,所有出現在監控裡的人,只有沙春是獨自一人。
“在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沙春。”韓茗茗說:“我們部門昨天和前天休息,今天才集合排練。我下午發現沙春沒來,給她打電話已經關機。我沒想到她已經……”
說著,韓茗茗垂下頭,用紙巾抹了抹眼角。
沙春關機的手機已經找到了,就埋在她的身邊,用一個塑料密封袋裝著。
奇怪的是,密封袋裡不僅有手機,還有沙春的身份證,以及三張銀行卡。而這些物品上面,只有沙春一個人的指紋與汗跡。
沙春必然是被殺害,凶手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將指紋與汗跡抹掉,但在這之後,難道沙春又碰觸了這些物品?說不通。如果是沙春自己抹掉了不屬於她的痕跡,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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