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凌晨?那其實可以理解為周六晚上。”明恕說,“沙春周六晚上9點52分離開江南劇院,四個多小時後就遇害……這四個小時裡可能發生什麽?周願,再調一下江南劇院的監控。”
投影幕上,兩個同時播放的監控畫面取代了屍檢細節圖。
左邊是沙春形單影隻離開劇院,右邊是她的同事成群結隊、笑逐顏開走在走廊上。
方遠航剛被科普了現下語境中的“勞模”,一時心生唏噓。
“沙春是穿著她自己的衣服離開劇場,亞麻襯衣、闊腿褲,臉上沒有化妝,頭髮綁成低馬尾。”明恕說:“從下午他們到場的監控來看,她也是穿的這一身,也是這樣的髮型與妝容。這就是說,在演出結束到她離開後台工作室這個時間段裡,她換下了演出服,卸了妝。那為什麽她在凌晨遇害時,又穿上了演出服,又化上了妝?這個行為怎麽解釋?”
會議室無人出聲,每個人都在思考。
“現在江南劇院那邊的監控已經排查完了嗎?”明恕看向技偵組。
“公共監控排查完了,部分私人店鋪的監控還沒有調取到。”周願說:“暫時不知道沙春離開江南劇院後去了哪裡。”
明恕抱臂,原地走了幾步。
“領導,我繼續說嗎?”邢牧在投影器的冷光下瞅明恕。
明恕現在沒工夫糾正邢牧的態度,點頭道:“繼續。”
“你們知道,以勒頸的方式殺死一個人,凶手的力量,尤其是臂力不可能小。”邢牧說:“采用勒頸的一般是男性。當然女性也無法完全排除。如果凶手是女性的話,那她一定比較強壯,至少手臂具有力量特征。”
明恕點頭,“嗯。”
邢牧一邊在自己手腕上比劃一邊往下說:“凶手在殺死沙春之後砍掉了沙春的雙手。用的是刃長約100mm,頭部長約150mm的斧頭。傷口截斷面並不平整,凶手多次劈砍,但這不是斧頭不夠鋒利的原因。斧頭的用材是高碳鋼,這種材料有個特點,就是硬度高,不易卷刃。由此推測,凶手在作案時處在較為緊張的狀態,並且揮刃力氣不足。”
“有力氣勒死沙春,砍斷沙春雙手時卻出現揮刃力氣不足的情況。”易飛說:“那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其實不小。”
“也不一定啊。”徐椿半轉過身,做出勒頸的動作,“不論男女,要勒死一個人都得用全力。因為被勒住的人必然掙扎,你不僅得勒,還得控制。這個過程很消耗體力。凶手確定沙春死亡之後,手臂可能呈脫力狀態,會發酸、發軟,嚴重可能握斧頭時都在顫抖。這時候你要TA精確利落地砍斷沙春的手,其實比較脫離實際。”
易飛說:“也對。邢老師,這種斧頭的獲取渠道和一般功能是什麽?”
“這個……”邢牧笑了笑,看向不遠處的肖滿,“小肖比我專業一些。”
肖滿說:“多用於消防開路、工兵戶外作業。”
方遠航眼前一亮,“也就是說普通人不容易得到咯?”
肖滿搖頭,“網上很容易買到。”
方遠航:“啊?”
“不用驚訝。”明恕說:“這種斧頭早就不是特殊職業特供品了,有些地區打架鬥毆用的就是這種斧頭。農村劈柴、搞家裝也時常用這種斧頭。”
肖滿說:“是這個意思。”
明恕衝邢牧一揚下巴,“繼續。”
“斧頭的來源我們會再查。我想分析一下凶手砍掉沙春雙手的原因。”邢牧雙手呈半握拳狀,抵在頸部,“凶手在勒死沙春的過程中,沙春像這樣掙扎,想將麻繩扯開,很有可能抓傷了凶手,或者是抓到了凶手的衣物纖維。前一種情況,沙春的指甲裡就會留有凶手的血液或是皮膚組織。後一種情況,我們可以根據衣物纖維劃出偵查的大致范圍。凶手為了避免自己的DNA信息被我們提取,或者避免我們得知TA穿的什麽衣服,所以砍掉了沙春的雙手。”
肖滿舉手,補充道:“沙春身上沒有發現能夠提取DNA的痕跡,凶手的信息很有可能隻留在那雙被砍掉的手裡。”
“不。”明恕突然打斷,“這有點矛盾。”
邢牧問:“呃……哪裡矛盾?”
明恕說:“凶手既然帶著斧頭,為什麽不用斧頭殺死沙春?用斧頭砍顯然比用麻繩勒更方便。沙春沒有服藥也沒有被投毒,那說明當時是清醒的,具備反抗能力,凶手用麻繩勒時就不擔心失手嗎?”
邢牧說:“凶手可能認為,劈砍會大量出血,而勒頸會避免這種情況?”
“那凶手帶斧頭的目的是什麽?”明恕站定,“難道只是預計自己會被沙春抓傷,所以帶在身上用於砍掉沙春的手?”
易飛道:“明隊分析得有道理,凶手準備了斧頭,卻采用勒頸的方式殺害沙春,這的確有點奇怪。凶手帶斧頭的目的是什麽,直接關系到TA砍掉沙春雙手的原因。”
邢牧精通法醫學,但在案件本身上,有時跟不上明恕和易飛的思路,“凶手不是因為沙春指甲裡的東西而砍掉沙春雙手?”
“很有可能,但不是唯一的可能。”明恕說:“如果只是因為發現沙春的指甲裡有自己的血液和皮膚組織,那凶手可以隻砍掉沙春的部分手指,或者不用那麽麻煩,直接用刀將貼指甲那一面削掉。砍手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日常用的小刀砍不斷,必須是斧頭或者管制刀具。這就回到了我們剛才的問題,凶手預計到自己的DNA信息會留在沙春指甲裡?如果是預計到了,TA也可以攜帶更輕巧的工具。削掉指甲而已,何必用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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